局。
当朱元璋说起这件事时,胡翊听着这些话,心里一时间的想法就多了。
钱事革新对士绅大族的利益至关重要,既得利益者们都是貔貅,往里面吃多少都不觉得饱,要想叫他们吐出一分来都难。
所以此事要想推行,殊为不易。
有一个胡翊可以去处州,却没有那么多的胡翊到大明的各行省州府去。
真假钦差这种俗套的办法,能用一次,但用不了第二次。
何况,又哪来的那么多人力去到全国清查此事?
从这方面来说,胡翊是理解朱元璋的。
当既得利益者抱团死守,四面八方都在表面迎合你,但背地里给你使绊子搞你,害你国策推行不下去,坐看你破产的时候。
没办法去查,又没有人力去查。
最快捷的办法,那便是不择手段,强行清理!
朱元璋就是这样做的。
但你从小教大的朱标,他学了那么多仁恕之道、君子之道。
况且他的年纪还小,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认知阶段。
他们更多的是分对错,却不一定能够理解人性都是复杂的,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种道理。
自然而然的,在朱标的眼里,皇帝该当是光明正大的做事,为天下人的君父。
亲爹身为大明皇帝,做出来的事却与盗贼、匪人没什么区别,他如何能够顺从。
父子间的矛盾,大概便在于此。
朱标说父亲是行暴政,极力劝谏他放弃这种做法,改用别的手段。
朱元璋则是将儿子大骂了一通,认为连他都不理解自己,苦心被辜负。
更是指着他破口大骂,说这前路上满是荆棘,老子不给你趟路,将来你还想执掌大明?
父子间的争端一起,朱元璋这个暴脾气,便操起了木棍过来。
他是吓唬儿子的,不可能真打,但朱标不知道,认为这个爹暴虐到不近人情,已经失了智。
最后就演变成了这样子。
当朱元璋当着女婿的面,将这些都和盘托出之后,他看着正在琢磨事儿的女婿,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女婿,你觉得咱这个皇帝,做错了没有?”
送命题来了。
但胡翊却连思索都没有,直接便回答道:
“小婿理解您的处境,也明白您先前所说的话的意味了。”
胡翊不禁念出了朱元璋刚才说过的话: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您是要把整个天下间的荆棘都扫去,哪怕是背负骂名,只为给将来的储君一个更加清晰可见、容易治理的大明,您这是为后人拔疮,用心良苦啊!”
朱元璋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苦心,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婿竟然全盘了解。
竟没有想到,这盼了多年找寻不见的知音,竟然是女婿?
他便饶有兴趣的又问道:
“标儿说治国不可用小道,以此非仁君所为来反驳咱,你觉得此话又如何?”
胡翊想了想,开口道: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障碍若不在一开始就扫除,只会越来越多,成为更多人的绊脚石,它们而后越来越顽固,若是在大明开国之初都不能将其清扫,将来就更难了。”
听到这句话时,朱元璋竟然莫名感到热泪盈眶。
开国之初,往往是一个国家最团结的时候,大明现在便是如此。
若在这个时候都不能铲除未来的那些隐患,拔不掉这些脓疮,后人就更是无力了。
所以他的一锅端清扫计划里面,其实也有这一重的考虑在内。
女婿为何连自己心中所思所想,都能一一洞悉?
连他都是赞同自己的。
感慨至此,他竟难得的有些开心,忽然对胡翊说起道:
“你是一把锋利的刀,咱本该用你去做下一代人该做的事,但现在,咱有些想改主意了。”
胡翊没有答对。
因为他也不知该如何答对,这种时候听着就好了,别说话。
此时的朱元璋,坐在蒲团上又开始琢磨,但是半晌过后,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夜已经深了,他最后说道:
“去睡吧,回去陪陪静端。”
“岳丈,今夜我就待在东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