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有路(九)
傅长璟取出绢帕, 若无其事地擦干净剑上的血渍,随后将带血的绢帕一扔,像抛却繁琐杂物那般轻巧平淡。
“我不爱听这些。”他微睨一眼, “谁敢再说一句, 我便再杀一个。”
血河触目惊心,是人总不免贪生畏死。方才还谩骂盈天的殿内顷刻鸦雀无声。死亡的恐惧或多或少敲动着在场之人的心,有些心志不坚之人经过一夜的折磨,又亲眼见血光飞溅,已垂首缄默,正在心中暗暗盘算。
“诸位大人好生休息,明日午时本王再来, 如若眼下便有眼见明智之人, 紫华殿随时恭候。”傅长璟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排带刀侍卫继续看守昭思殿。
徐开的尸体很快被人擡走, 地上的血迹也被宫人擦拭干净,谁也看不出这殿中方才死过人。
傅长璟走后,不少探首观望的官员蠢蠢欲动, 纷纷借出恭为由,被侍卫带离殿外。
这些人持着何种心, 不言而喻。
黄玄德脚下一崴, 指着那群人的背影骂咧:“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
温乐衍失魂落魄地跌坐于暗处, 手上还残留一摊黏腻的血渍。
黄玄德上前, 低声试探道:“温侍郎, 令尊大人已然投靠熙王,你如此固执, 不如……”
“不如也为他效力,若助他事成, 我温家功不可没,我便是当朝国舅,风光无限。”温乐衍突然回过神,自嘲一笑,“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如今怎的越发迂腐了。”
黄玄德难掩眼底震惊,他只不过是出言试探一番温乐衍心中所想,本也不以为他会助熙王谋逆,可谁知他竟果真有此意。
“你……”他期期艾艾,伸手一通乱指。
“君子不立危墙,良禽择木而栖,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温乐衍将掌心的血迹在衣襟上胡乱一擦,白袍瞬间被血红沾染,“尔等若迟疑不决,只怕是下一个徐开,黄大人,不如你也随我一同效忠熙王,来日自有滔天富贵。”
“这是乱臣贼子!”黄玄德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言,脸上惊愕起伏,“若一朝事败,谋逆之罪,祸及家族子孙。”
温乐衍笑了笑:“黄大人,我次次给你指的险路,你不都逢凶化吉了?你是该相信我的啊。”
黄玄德面露难色,他可不想当什么流芳千古的忠臣,最后落得个如徐开那般身死魂消的下场,即便空有忠义之名,命也没了。
哪条路能让他平步青云,他便走哪条。
可眼下他也看不清情形,万一投靠熙王,他若事败,自己便是附逆之罪,诛连满门。可若是一味固守忠正,若陛下真有不测,自己的下场不会比徐开好多少。
他的犹豫也是在场大多数人心中所想。
可温乐衍此人圆滑狡诈,若非有十足把握,他定不会剑走偏锋,让自己身陷危机。既然他都发话站队熙王了,那便说明熙王此举胜算甚大。
“可若陛下无恙,我们这些人,便只有死路一条。”黄玄德仍提心吊胆,瞻前顾后。
温乐衍望向阴沈的天边,仿佛看到千里之外的同州,此刻也如燕京的上空一般,淫雨霏霏,阴云密布。
他道:“同州那边,只怕也是坐困愁城,乌云蔽日了。”
同州城,大雨滂沱,浓重的雾色深深笼罩着这座皇城旧都。
“关城门,封城,任何人禁止通行!”
“关城门,封城,任何人禁止通行!”
城门口,一匹骏马疾驰而过,溅起的雨水盖过马腹。马上士兵沈旷的号令声声传开,嘶哑震荡。
大雨如千万粒沙石,冲击着城墙之上的每一寸厚土。城门缓缓闭合,隔绝崇山峻岭与曲折江流。
这是圣驾入同州的第三日,城中百姓突发怪病。
起初是城郊一处铁匠铺的老师父突然高热昏厥,送至医馆后人意识模糊,连自己的儿子孙儿都不认得,不出片刻,便呕出一口血,死在医馆里。
死者的儿子马原本还以为是庸医害人,带人前去医馆一通乱砸,将房屋都给拆了。
可当日夜里,马原的五岁小儿也突发高热,症状与其祖父相似,可怜小儿体弱,撑到三更便一命呜呼。
一日之内接连丧父丧子,马原悲痛欲绝,几欲寻死,可祸患还未结束。次日清晨,妻子房氏也晕倒在院中,送去医馆医治,也是高热不退,昏迷惊厥。
于是从马家开始,同州城的百姓接连染上瘟疫,先是头晕昏沈,而后高热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