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笑意,白齿森然,“很好,你我一同去死,与我而言,似乎也不算事一桩亏本的买卖。可是,你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吗?你我死后,大晏的后事,谁又说得清呢?程云延,你这个人抹月批风,白雪难和,但你赢不了我,还要与我一同背负骂名,只怕是后人书写《佞臣传》时,你我还能一同跃然纸上,前后齐名呢。”
程绍礼见他几近疯魇,摇头沈眸道:“你算计筹谋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褚穆阳突然大笑,“程云延,你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样一出生就风光无限,乃名门望族的天之骄子吗?你在太学谈诗论文,笔翰如流,得白衣卿相之名时,我还在一间破瓦房内受人欺凌,仰人鼻息,端着炭盆四处求火。我这一辈子若不算计筹谋,便永远都是那庸碌卑贱的低下竖子。我得了半生的富贵权势,还能得你们这些名闻遐迩的世间大才陪我玩了几十年的明争暗斗,我这一生,倒也无憾了。”
“赵远山,你这条朝秦暮楚的狗!”他痴癫之馀,指着赵远山,“你竟敢背叛于我,早知如此,我当年就该杀了你。你一辈子首鼠两端,你就只配当别人的一条狗!怎么?你如今知道真相后打算临死前来一记痛改前非了?你当年指控裴景深时可是那般义愤填膺,毅然决然啊!”
“我杀了你!”赵远山额角青筋鼓动,抵着冰冷的铁门遥遥伸手,“乱臣贼子,我杀了你!”
褚穆阳仍仰首大笑,程绍礼靠于墙壁坐下,陷入长久的沈默t。
当长廊再次燃起烛光时,走进来两个人。
一人白衣被血染红,一人玄衣融于黑暗中。
程绍礼只听脚步声便能猜出是何人,他眼中如结冰霜,模糊万分。
门被打开,进来的二人未说一个字。
程绍礼看向裴谙棠左臂破碎的衣襟,袒露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眼波伏动,如往常一般关切,慈目紧紧凝视:“手是怎么了?”
裴谙棠未予回应,从袖口拿出一瓶药,屈膝蹲下,手伸向他的腿腹,“此处寒凉阴湿,老师的腿疾可覆发了?”
程绍礼摇头:“倒是未曾疼过。”
二人谁都没有提那件事,若非周遭是铜墙铁壁,便如当年坐在书院中,师生畅谈时并无二样。
程绍礼看向谢临意,“你打了他?”
谢临意就算如今全都明白了,也还是语气冰冷,不肯低头,“他欠打。”
“你们三人中,就他不肯学武。”程绍礼劝他,“你往后莫要如此,下手不知轻重。”
谢临意埋头,无人见他眼中微红,隐在黑影中不想被人看见。
“老师,外头的雪停了。”裴谙棠为他卷起裤腿,将冰凉的药液揉至温热,轻轻按于他腿上。
借着蹲身上药,他将头伸得离老师胸前更近,想要抓住那丝熟悉的依恋,再多感受片刻。
“雪停了好啊。”程绍礼笑叹,仿若望见了窗外蔚蓝之色,如沐暖阳之中。
“你们莫怪我,莫要怪我。”
裴谙棠背脊颤抖,话语哽在喉间,极力才挤出:“可您怎能……”
怎能抛下他。
他手臂上的血淋漓流淌在地,滴溅出圈圈纹渍。
“终有一日我要走,人固有一死。”程绍礼伸出手掌,靠近他头顶之时蓦然停住,只感受到几缕发丝绵绵缠于他掌心。
“江山代有人才出,这更广阔的天地终归是你们的。”
谢临意压不住心中的不甘,“可……可您不想让这世间人知道,那您的身后之名……”
“只要你们记得。”程绍礼柔和道,“你们能记得一切,对我来说,无论生死,我都无憾。”
“你们听好了,不可为我翻案。你们该信的,是那一纸罪书。倘若你们都不信,那世间就没有人会相信。众人若都去质疑,那今日设下的此局,便毫无意义。”
他的生死如今是跟褚穆阳连在一起的,众人若是去替他澄清,那便是承认罪行有虚。
他要逼迫朝堂上下的清明之人都去相信这是真的。
让这些人,都去唾骂他,指责他。
他坠落得越深,褚穆阳的罪行便不可能洗清。
他高声道:“风雪已尽,此后都是温暖阳春,你们莫怕,故人虽然留在原地,但你们依旧要向前。除宵小恶贼,还江山清明,去属于你们自己的天地中。”
“过来。”他擡手招来谢临意。
深邃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留连,最后再仔细望向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