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九)

太和殿外一片混乱。

身形交织, 人声起伏。

风过之处，衣袂纠缠，侍卫与臣子乱作一团。

傅长麟站在高处眺望, 凛冽冷风剜刮着肌骨, 眼中却多了一丝果决，“将在殿外出手之人全部扣押。”

“是。”

高墙之下，谢临意扯过温乐衍的衣领，诧异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说话！”

温乐衍身形晃动，目无亮芒，就任他这样拽着自己。

倒不如让他打死了更好。

“住手！”

张惇呵斥谢临意, “谢霁, 你举止悖逆，行事鲁莽, 你想造反吗？”

“我在问他话，他不说，我就将他打死在此处。”谢临意旁若无人, 气火攻心，听不下一句劝诫。

“你以为你是谁？”张惇召来一旁的侍卫, “来人, 将他拿下。”

直到一行着甲佩刀的侍卫一应而上, 将人团团围住, 谢临意才收敛几分怒火, 将温乐衍推至一旁。

张惇吩咐宫人，“先带温侍郎下去上药。”

谢临意被扣押在昭思殿, 看护的守卫见他阴鸷冷冽的眼神，不敢靠近一分。

直到殿门被人打开, 一丝天光透过门缝涌了进去。

光影在他眉眼一闪而过，他并未起身，朝来人递去淡漠一眼，“陛下为何这样做？”

傅长麟走到他身旁坐下，面容颓唐，“这是程卿自己的意愿，朕也别无他法。朕如今告知了你，你应该能猜到他的本意罢。”

谢临意眼底忽生纳罕，寸寸流转在他脸上。

傅长麟喟叹沈吟，“此事，朕知道，皇姐知道，温颀也知道。你莫要怨他，莫要恨他，他才是最难做的。”

“你们都知，只有我与裴蔹不知？”谢临意下颌颤抖地问出这句话。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文武双全，簪星曳月。从小到大，这是他初次垂首红了眼。

“朕也不想！”傅长麟以掌心覆上面目，“朕也不想的，朕和你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事已至此，再不能回头。

唯有向前走，将昨日风雪抛于身后。

谢临意猛然起身，推开殿外众人，疾步走下石阶。

曹宁德望着一抹身影消失在宫墙，不禁涩然：“陛下，世子他……”

傅长麟摇头，“让他去罢，去告知霍昭一声，让他们去。”

***

裴谙棠衣摆染上泥泞水渍，独自闯入宵阳司官衙。

“裴大人，此处乃宵阳司诏狱，无陛下旨意不可擅闯。”

一名副使带人将他拦于门外，“裴大人若执意闯入，那便休怪尔等不客气了。”

说罢，一群宵阳卫抽刀架于身前，要阻挡他强行往前的步履。

裴谙棠疏冷的眉眼扫过，竟是再往前行了几步。

宵阳卫见状，终于持刀而上。

裴谙棠侧身躲过向他腹胸袭来的长刀，当胸一脚踹向身前之人腰背，又是蓦然一掌，将刀击在地，猎猎作响。

宵阳卫见他这般不顾法度，狠决出手，皆是面露震惊。一行人很难围困住他，只能顺着他的步伐往前渐渐推进。

墙头架起长弓，拉弓之声沈重刺耳。

“裴大人若再向前，尔等便要放箭了。”

裴谙棠视若无睹，手臂被刀划出血口，他放任鲜血流出，衣袍被血色染上点点灼红。

他今日不顾一切也要见到老师。

“放箭！”

“住手。”霍昭与谢临意赶来，皆是一扯缰绳，翻身下马，“陛下有旨，今日准许探视，都下去罢。”

“是。”

宵阳司诏狱仍旧是寒冷阴湿，凉意浸骨。

褚穆阳虽身在狱中，但衣冠整洁，不肯除衣。

他正了正束发玉芨，将金丝缠边的袖口折抚地一尘不染，朝对面之人厉声道，“程云延，你分明可以活，为何非喜欢走死路！”

“老身腐朽，虽居宰辅之位多年，但于国未有寸功，活着与死又有何妨。”程绍礼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淡然笑道，“死了还能拉你陪我一程，我们三人，黄泉路上也不算太孤单。”

“程云延！”褚穆阳怒目圆睁，但此刻他只是被困于笼中的巨兽，除了狂怒，什么也做不了。

他暂且压下心底的暴怒，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