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碑的野坟,仅此而已。
“你为大晏百姓与江山而死,可所有的大晏子民都不会记得你,他们会指你为逆贼,唾骂你百世。如若来日真有锦绣河山,你的尸骨,也不会埋葬至万里疆土的任何一处。”
有人贪生,是因为舍不得世间荣华。有人不怕死,是因为死后会有人将他记于心中。
而他眼前的这个人,活着,从不为富贵权势,功名利禄。死了,也不为后世美名,流芳千古。
睁眼与闭眼,只为了心中的一条坦荡之路。
程绍礼从始至终淡然相应,“人若死了,不过黄土一抔,任他是赞誉或是唾骂,与我而言,都如过江风声,一晃而过。只要活着的人好好活着,这便够了。”
“你与正玉,合该是刎颈之交。”赵远山静默多时,终究长叹一句,愿风声能将这句话传给那人。
直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远不如他们。
他望着自己身上的囚服,猝然笑出了声,“我如今戴罪之身,无论如何死,都是要受人唾弃。我也想坦荡一回,我没你那般大义,不为苍生黎民,全当是为我自己报仇。”
他这一生,起于怨念,也自当终于仇恨。
当年之事,褚穆阳颠倒黑白,欺瞒他多年,每每亲手为那一簇焰火添上一根柴,让他心中的怒火长燃多年不熄。
他如今定要反过来将那引火之人吞噬烧灼。
“还有一桩事,是百花楼案案发时,我偶然得知的。”
程绍礼定睛看向他。
赵远山继而道:“先帝的死,与褚家兄妹脱不了干系。自承平四十一年的那场病起,就许是他们的手笔。”
否则那时褚穆阳不会突然问及他有关先帝身边的御医王冕之事。
当时他有意留心了这件事,这也是他打算留给自己的后路。
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他宁愿和盘托出,就让他们活着的人去慢慢折腾,找出当年的真相。
程绍礼颔首,表示了然。
他独自走出牢狱,擡头望向越发沈暗的天,并未接过下人送来的伞。孤渺的身影踏入白雪皑皑的宫墙,任由雪花洒满肩头,双靴被雪水染湿,也独自向前,不再回头。
雪霜之后,必有阳春。
愿这场雪后,是耀目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