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
唐微明走入黑暗的藏书阁,字墨书册间淡雅的书香蔓延。
他一步一顿走到窗台边,拿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烟气未消的灯芯。
手中那一处微弱的火光瞬息照亮整间藏书阁,层层叠叠的书册在眼前陈铺开来,他眼中热流涌动。
突然,他又觉得这铺天盖地的白纸要朝他倾轧而下,周遭昏天黑地,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来书院五年,第一次来藏书阁。
他想来,可又不敢来。
书海浩瀚,他曾经以为能助他登上青云路的锦绣文章,却也化作催化他走向癫狂痴怨的无形刀剑。
锦绣文章作的再好又有何用,世道不公,文章里若只有一腔热意,那便是一文不值。
上位者害人于无形,见众生百态如见草芥蝼蚁,既然这世道对他不公,他为何不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骨肉分离的疼痛。
他举着烛光,走过每一t张书架,看到每一本书封上的字,脚下便越沈重几分,直到最后终于停下,火光瞬然燃上纸张一角。
书册由于皆经曝晒风干,纸张干燥清脆,星星点点火焰即刻把几行字燎成灰屑,火星越窜越大,贪婪着吞没所到之处的每一个字。
一排紧挨在一起的书册也被溅落上火星子,渐升的火苗肆意地高涨摇曳,火光映在窗纸上,霎时倒映开一片橘红。
今夜风大,火借风势攀上每一张书架,不消片刻,藏书阁便被燎原烈火包围吞没。
唐微明终似解脱般长叹一声,他索性坐在火中,任由烈火焚身,岿然不动。
学生夜晚要上晚课到戌时末,书院的其他人也都待在寝舍,是以在戌时末之前,后院走动的人甚少。
一时间竟无人察觉。
书院后湖宽阔,廊桥便也修的气派高大,站在桥上能一眼望清整个书院的景况。
凌若元站在桥上倚着木栏往下望,只见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有一处突然映出明暗忽闪的橘红色火光。
他猛然擡头向火光源头之处望去,见火势颇有越烧越大的势头。
那正是藏书阁的方向。
他心头一凛,脚底生风般狂奔回藏书阁,边大声惊喊:“走水了,走水了!”
一路喊的声嘶力竭,寝舍中还未曾睡下的人闻声急忙出来查看,却见隔壁火光早已炽烈滔天,几人吓傻了眼一时不知所措。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去后院打水救火!”
藏书阁门窗大开,急风阵阵肆意侵袭而入,火焰随风疯长,书架遭明火席卷侵蚀,在这汹涌的围攻之下轰然倒塌。
“怎会突然起这么大的火?”后院唯一的一口水井离藏书阁还有一段路,提水的众人累的气喘吁吁。
一人见火光背后还有人影,震惊一指:“还有人在里面呢?!”
凌若元疾步跑到门前,只觉双目眩晕,病身漂浮灼热,他走近被火焰圈住的大门,只见高炽冲天的火光后,坐着散发垂首的唐微明。
大门还未完全被熊熊烈火包围,他立即从侧掩的门缝挤进去。
“诶!你做什么!快回来!”书吏赶来时,火势已蔓延到难收难止的地步,他见凌若元一头栽进火场,急忙伸手还是没拉住人。
“救火啊!走水了!”
裴谙棠等人正要去后院找唐微明,刚走到廊桥,便见藏书阁火光烛天,而后便听见一阵阵轰鸣的高喊喧杂声。
“起火了?”
裴谙棠顿感不妙,一行人几乎是匆匆小跑过去。
狭隘的井口每次只能容纳一只桶下去,众人急得满头大汗,一路慌张奔跑犹如竹篮打水,火势却焮天铄地。
凌若元一进火场便觉炽热的焰火焦灼地撕咬全身,他蹭了蹭脸上的灰屑,用袖口掩住口鼻剧烈的咳了几声:“咳咳咳……唐叔,你怎么坐这,快起来,我扶你出去。”
唐微明眼中映着燎原般的火光,许是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会去而覆返冲了进来,他抓起凌若元瘦弱胳膊,声音终于厉声起伏:“你来做什么?快走。”
凌若元不知道他为何想不开,但他死死抓住唐微明的双臂,挣扎着要扶他起来,“唐叔,你这样是会没命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做,但你先跟我出去。”
凌若元额头冒出细汗,满脸皆是乌黑的灰屑,依旧不肯放手,执意拉着他往门口走。
唐微明双手颤抖,眼尾细纹在火光中沟壑清晰,眼角湿润,不知是急咳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