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象环生
江庭书院的藏书阁与寝舍只有一墙之隔。
书院建立之初, 为了方便学生进阁翻阅典籍,便只在寝舍院墙添了一扇门,出了门跨过一条廊道就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分为两层, 其内藏书万卷, 丰盈广足,从典籍史册到儒家文章,书架之上卷帙浩繁。
藏书阁全日开放,平日里课后许多学生会来看书,但这个时辰学生都在书舍上课,藏书阁中一派冷清。
凌若元生病了,一夜间发了高烧, 在寝舍躺了一日, 方才喝过郎中开的药,又吃了点凌玉枝送过来的吃食, 全身这才稍微有了点力气。
因纪洛的死,他一直闷闷不乐,纵使脸色稍有好转, 心中也还是沈郁。
起身坐了一会儿,他觉着屋里有些闷, 便穿好鞋打开房门想出去走走。
他住的这一排寝舍进出皆要经过藏书阁的正门, 月黑风高, 微风掺杂着燥意的徐徐吹来。倚墙而植的几排绿竹发出簌簌清响, 周遭静谧, 仿佛只剩风物留影发出的细密声响。
他远远隔着廊桥一望,依稀可见前院灯火通明, 姐姐说京里派了钦差来,他猜定是裴大人他们在连夜查案。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期许, 希望他们能早日找出凶手。
走到藏书阁正门,在书阁理书的书吏正费力搬着拿出来晾晒的书,书册沈重繁多,那书吏手上搬着厚重的一叠,走一步便从臂弯间漏下几本。
书吏是个姓徐的年轻人,凌若元好像认得他,上次他跟着唐微明几人下山采买遇到过这个人,这人还帮着他拎了半袋米一起上山。
“徐大哥。”凌若元走过去,跟在他后面把一路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你一次少搬点,我来帮你。”
姓徐的书吏听见话音,艰难回头一看,“是你啊,阿元小兄弟,那便多谢了。”
凌若元边弯腰捡书边道:“没事,徐大哥,这些书可要按序列排放?”
对方爽朗一笑:“不用不用,你进去放在左侧书架最下面一排,随便摆放整齐就行。这原本就是些旧古籍,早有新的一版替代了,山长不发话,我又不敢随意处理这些旧书。总堆放在一处受潮,今日才全部理出来晒晒。”
“好的。”凌若元声音微弱地应着,许是还发着低烧,脸上还泛着通红。
藏书阁寂寥无人,只在进门处点了一盏灯,烛火明暗,恍恍惚惚。
“好了,全搬进来了。”
“徐大哥,我这边也快摆好了。”书架最下面不便摆放,凌若元索性盘腿坐在地上。
“今晚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看这风吹得许是要下雨,你也早些回去罢,我还要去跟山长报一下新上书册的数目……”
凌若元擡头,“嗯,徐大哥你先去罢,还差你刚搬进来的这几本未摆,我随后便走。”
“好嘞,你出来时记得把灯吹了,也不知后面还会不会有人来,谁要是还来找书就自己点灯罢。唉,这天干物燥的,我心里整日都提心吊胆。”
凌若元示意他放心:“欸,知道了。”
终于理好了,凌若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开的轩窗灌进来一阵急烈的风,直接把一丝星星火光吹灭,他借着暗淡天光把窗户关好,径直走出了藏书阁。
刚走出大门,便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男子低着头鬓发凌乱,面色消靡。
凌若元神色一闪:“唐叔,你的腿好了?”
他与唐微明几人都是在厨房负责采买的,几人常常一同下山。加之那几人见他年纪小,常常帮助他,可以说,他与唐微明几人十分熟稔。
但唐微明一贯容颜朴素整洁,现下见他却是一副消颓模样。
凌若元虽心有疑惑,但也猜唐微明许是大病初愈,脸色不好,与自己一样想出来走走。
唐微明涣散的眼神移到他身上,脸上仿若多了一丝鲜活,嗓音依旧低沈:“阿元……是啊,腿好了。”
凌若元先前从与唐微明谈天中得知他从前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于是对他来藏书阁也不奇怪。
“唐叔。”凌若元注视着他缓缓走进藏书阁的背影,“里头没人,我便把灯吹了,劳您自己点上,蜡烛就搁在窗台上。”
“好。”唐微明没回头,哑声一应。
凌若元虽认得字,但一贯对文墨书画不感兴趣,便也不想在藏书阁逗留。他的脚步被重重心事压得沈重滞顿,缓慢地走到廊桥上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