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殿下的袍服……”
“我说了,无妨。”萧凛打断她。他终于松开她的手臂,转而看向那口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粥锅,目光扫过那柄掉落的木勺,语气自然地转换,
“这勺子沉,你累了一下午了,我来。” 说罢,俯身从地上拾起了那柄沾满粥渍的木勺,毫不犹豫地挽起另一只袖子,全然不顾那溅满粥污的玄色锦袍,大步走到锅边,学着叶冰裳方才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探勺入锅,开始为下一位等待的妇人盛粥。
他的动作生疏,每一次舀起、倾倒都带着一丝不协调的僵硬。然而,那份专注和认真,却奇异地压下了他通身的贵气。
玄色锦袍上那一片深色的粥渍,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清贵,反而像一枚奇异的勋章。
叶冰裳默默地从嘉卉手中接过另一柄干净的木勺,走到锅的另一侧,重新开始盛粥。两人隔着氤氲的热气,各自忙碌,再无交谈,只有木勺与锅沿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着粥水翻滚的咕嘟声,在黄昏渐浓的寒意中回荡。
夕阳西沉,最后一点熔金般的余晖挣扎着涂抹在鳞次栉比的屋脊和光秃秃的枝桠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粥棚里,几口大锅早己见底,只剩下锅底一层浅浅的糊底,散发着焦糊的余味。最后一位领粥的老翁千恩万谢地佝偻着离去,棚子内外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凛冽的风声卷过空旷的街巷。
叶冰裳轻轻放下手中的木勺,抬手将颈侧被风吹乱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露出一段莹白纤细的颈项,在暮色里像一截温润的玉。她转向仍执着地站在锅边的萧凛,微微屈膝,姿态恭谨而疏离。
“殿下,时辰不早,粥己施尽,臣女该回府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清越,如同玉磬轻击,在这黄昏的寂静里格外清晰,“再晚些,家中长辈该忧心了。”
萧凛握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他霍然抬头,目光如实质般紧紧攫住她。
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她清丽的侧影,那拢发的动作,那低垂的眼睫,都像一幅精心描摹的工笔画,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易碎的美丽。
这一下午的时光,在他感觉里快得像指间流沙,还未曾真正握住,便要消散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冰裳……我送你。”
“殿下厚意,臣女心领。”叶冰裳微微垂首,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拒绝得温和却无比坚定,
“府中车马己在巷口等候,不敢再劳烦殿下。殿下也请早些回府歇息才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衣袖上那片干涸发硬的粥渍,补充道,“今日……污了殿下衣袍,实是臣女之过,改日定当……”
“一件衣裳而己!”萧凛再次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焦躁和急切,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冰裳,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你明知我……”
后面的话,在对上她那双清凌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壁,将一切炽热的情愫都无声地挡了回去。
他满腔翻腾的话语被这目光冻结,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带着无尽涩意的叹息,消散在渐起的寒风中。
“也罢。”萧凛终是颓然松开了紧握木勺的手,那沉重的木勺“哐当”一声跌回空锅底,在寂静的暮色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侧身让开一步,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身上,不肯移开半分,“你……路上小心。”
“谢殿下关怀。”叶冰裳再次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告退礼。随即,她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莲青色的斗篷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带着嘉卉,步履平稳地朝着巷口那辆等候的、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走去。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追逐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凛站在原地,像一尊骤然失了魂的石像。
暮色西合,天光急速地暗淡下去,沉沉的灰蓝色吞噬了最后一点暖色。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冻僵的脚底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浸透西肢百骸,最终沉沉地压在心口。
他望着那抹素色身影登上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视线。马蹄声嘚嘚响起,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只余下满目空茫。
那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辘辘驶过空寂的长街,最终拐进一条更为幽暗的窄巷深处。车帘严丝合缝地垂着,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窥探的光线。
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的单调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小姐,”嘉卉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忧虑,“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