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同时起义,可惜事机泄露,他在安庆失败牺牲,我在绍兴大通学堂被捕。”
她顿了顿,指尖在地图上划过,从绍兴到日本东京,声音沉了些:“他们审我,问我同党是谁,我只说‘革命党人遍布天下,要杀便杀,不必多问’。他们让我写供词,我就写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不是愁自己死,是愁革命未竟,愁天下女子还在苦海里挣扎,愁这乾坤何时才能清明。”
晏辰说:“秋瑾女士,您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丈夫是湘潭富商王廷钧,生活优渥,为何要放弃安稳,投身风险重重的革命?”
“安稳?”秋瑾笑了,那笑声里有对旧时代的嘲讽,“女子生在那个世道,哪有什么安稳?我嫁入王家,穿金戴银,却要看着丈夫纳妾、听着婆婆骂‘不下蛋的鸡’,连读书的权利都没有——这叫安稳?我去日本留学,看到西洋女子能上学、能工作、能参与国事,再回头看中国女子,裹小脚、守闺阁、任人摆布,像牲口一样被买卖——这世道,能忍吗?”
她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茶水溅出些许:“我搞革命,不只是为了推翻清朝,更是为了让天下女子能‘脱簪珥,易冠裳’,能读书、能自立、能和男子一样站着活!我穿男装,不是想当男人,是想告诉世人:女子的肩膀,也能扛得起家国!”
阿楚说:“后世说您‘既是诗人,又是革命家’,您的‘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至今还鼓舞着很多女性,您自己觉得,诗与革命,哪个更重要?”
“缺一不可。”秋瑾眼神亮了,像提到了心尖上的事,“诗是鼓点,能唤醒沉睡的人;革命是利刃,能劈开吃人的礼教。我写‘秋风秋雨愁煞人’,不是愁自己死,是愁革命未成功;我写‘龙泉壁上鸣’,是想让天下女子都知道,我们手里也能有‘剑’!”
她拿起阿楚桌上的一本《秋瑾文集》,翻到《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指尖抚过“诸位姊妹,你要知道天下事,天下人都有分,你也有一分”,声音软了些,却更有力:“当年写这些,是怕女子们还在梦里;现在看来,你们醒了——真好。”
晏辰说:“您就义时,年仅32岁,有没有过遗憾?”
“遗憾?”秋瑾抬头,看向窗外飘扬的国旗,眼神里有释然,也有滚烫的期待,“遗憾没能看到清朝灭亡,没能看到女子剪去发髻、放开小脚,没能看到学堂里坐满女学生。但我不后悔——革命总要有人流血,我秋瑾的血,能染红一块砖,铺成后人的路,就值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长衫的下摆,那粗布的褶皱里,仿佛还藏着大通学堂的枪声:“替我告诉后世的姊妹们,别辜负那些流血的人。你们能上学、能工作、能自己选人生,不是天生就有的,是无数人用命换的。要记得,女子的价值,从不是‘贤妻良母’,是‘我就是我’——能爱家国,能爱自己,能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样。”
走到镜子前,她回头,敬了一个现代的军礼(不知何时学会的,却格外标准),声音洪亮如钟:“秋风秋雨不再愁,因为你们,就是乾坤!”
身影消失时,仿佛还能听到她吟诵的声音:“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阿楚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原来‘秋风秋雨愁煞人’里,不是绝望,是未竟的希望……她看到现在的中国,一定会笑的。”
晏辰望着镜面,轻声道:“从夏姬到秋瑾,两千多年,她们从‘想活下去’到‘想活成自己’,从‘被历史定义’到‘定义自己’——这或许,就是最好的传承。”
镜面的光芒渐渐淡去,仿佛还回荡着二十多位女子的声音,有委屈,有倔强,有清醒,有炽烈,最终汇成一句:“我们,不是符号,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