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正从门缝里缓缓流出。巴颂浑身泥浆,看到林昭业,抹了把脸,苦涩地汇报:
“统帅,入口清障还需时间。储备库…我们刚打开外层气密门,里面的积水就涌出来了。初步看,可能是雨季山洪倒灌或者内部防水层出了问题。里面存放的粮食…恐怕全完了。” 他指了指旁边几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鼓胀变形的大麻袋,撕开的口子里露出黑乎乎、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糊状物。
一股浓烈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人吞噬。粮食!这是眼下比武器弹药更致命的绞索!
“立刻组织所有能行动的人!” 林昭业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现场的嘈杂,“第一,继续全力清理入口!第二,组织排水队,给我把储备库的水排干!哪怕只剩下一粒米,也要给我捞出来!第三,派狩猎队!熟悉山林的,立刻进山!能打到什么就打什么!野菜、野果、根茎…所有能入口的东西,统统收集!第西,寻找干净水源,建立取水点,所有水必须煮沸!第五,把所有能找到的容器都收集起来,接雨水!”
命令如同连珠炮般下达,不容置疑。^2\8!墈+书?枉¨ .已`发?布^最/辛!蟑!結^人群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像被鞭子抽打般动了起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士兵们拿起工兵锹、甚至用手去扒拉堵塞入口的石头;有人找来破桶、头盔,开始一桶桶地舀出储备库里的污水;十几名熟悉山林的士兵和猎户出身的平民,拿起简陋的武器(砍刀、削尖的木棍,甚至石块),沉默地钻进了密林深处;妇女和老弱则开始收集树叶、树皮、藤蔓,寻找任何可能编织容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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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与血的秩序**
生存的斗争刚刚开始,内部的危机却己悄然浮现。
一处相对干燥的岩石下,几名衣衫相对完整的士兵(看番号是最后撤出城区的部队)围在一起,低声抱怨着,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跑了几百里山路,就为了钻这水耗子洞?粮食都没了,等着饿死吗?”
“就是!听说日本人占了宋卡也没怎么乱杀人,还给吃的…早知如此…”
“小声点!你想找死吗?让‘黑面神’听见…”
“听见怎么了?老子不伺候了!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怨气和动摇。周围的士兵和难民默默地听着,眼神复杂,有些人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迷茫和恐惧。这种情绪如同瘟疫,在饥饿和寒冷的催化下迅速蔓延。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谁想走?”
林昭业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他们身后,李振邦和两名卫队士兵如同铁塔般分立左右。他脸上没有任何怒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几名士兵瞬间僵住,脸色煞白,刚才叫嚣得最凶的那个更是双腿发软。
“统…统帅…我们…我们就是…” 一人结结巴巴地想辩解。
“想走,可以。” 林昭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放下武器,脱下军装,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这几人,然后缓缓移向周围所有注视着他的人,“但是,走出这片山谷,是饿死在荒山,还是被日本人抓去当苦力甚至枪毙,那是你们自己的命!”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那几名动摇的士兵几乎窒息。
“留在这里,是冷!是饿!是可能会死!” 林昭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但至少,你手里还有枪!你身边还有袍泽!你流的血,是为了洗刷宋卡的耻辱!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打回去!把膏药旗踩在脚下!”
“现在!” 他猛地指向山谷入口的方向,“想当逃兵,想摇尾乞怜的,门在那边!滚!”
死一般的寂静。那几名士兵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周围的士兵和难民眼中,迷茫和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原始、更坚韧的东西取代——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由屈辱和愤怒点燃的、野兽般的求生欲和同仇敌忾。
“我…我们错了,统帅!” 领头那个士兵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跟着您!死也死在这!”
林昭业没有再看他,目光扫视全场:“‘磐石’不是享福的地方!这里是炼狱!是磨刀石!想活下去?想报仇?就把你们骨头里的那点硬气给我榨出来!从现在起,令行禁止!动摇军心、扰乱秩序者…”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字眼如同铁钉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军法从事,就地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