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个打手迈着沉步已然走了过来,二人一左一右挡住了江真的视线,左边那个张口就是一阵“咿呀咿呀”的叫唤,右边那个用手语比划一阵,大概意思就是“没有银子就滚!”
江真心头一动,心想怪不得那琵琶声缠得满堂宾客如痴如醉,偏这两个打手半点不受影响,脚步稳得像钉在地上,原来是暗哑聋聩之人。白马书院 冕费越黩
想来这个曲子虽然有古怪,但对女人和聋子却是无用。
他索性不再犹豫,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递过去:“只求进门找两个人,绝不多事。”
老鸨眼尖,见那银子成色十足,脸上的笑又堆了起来,推开两个打手,伸手接过揣进袖袋,挥了挥帕子:“原来是寻朋友的,早说嘛。进去吧,可别冲撞了贵客。”
那两个龟奴此时也沉浸在了琵琶声之中,一脸如痴如醉的模样,棍子都掉在了地上也丝毫没有察觉。
江真刚踏进大堂,琵琶声就像长了腿似的缠上来,比刚才更柔靡,听得人骨头都发酥。
他咬了咬牙,运转起浮屠破妄心诀,那股子腻人的调子顿时淡了几分,倒像是隔着层水听声。
角落里,秦痒还在痴痴地望着戏台,手里的酒杯空了也不知,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嘴角挂着傻笑。
吴狠儿则趴在桌上,嘴里哼唧着“小娘子……再来一杯”,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三个。
江真刚走过去,就见个穿水绿衫的姑娘扭着腰过来,手里端着杯琥珀色的酒,往江真怀里凑:“这位爷看着面生,奴家陪您喝一杯?”
酒气里混着股异香,闻着就让人头晕。
“不必。精武晓说旺 更芯醉筷”
江真侧身避开,伸手就去拽秦痒的胳膊,“听够了没有。”
秦痒猛地被拽,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跳起来,眼睛却还直勾勾的:“别闹……李大家还没弹完呢……”
江真索性松开手,在秦痒旁边的空位坐下。
桌上还剩半壶残酒,他倒了杯,微微一尝,口感竟还不错。
过了半晌,一曲落下,满堂皆拍手叫好,随后都有些意犹未尽的端起酒杯,此刻唯有饮下烈酒,方能解除喉咙之间那股瘙痒之感。
这时,忽听二楼雅间传来一声猛喝:“李大家!本官赏你二百两!给我唱《破阵曲》!”
江真抬头,只见白天在兑宝行闹事的百夫长正站在雅间栏杆前,手里捏着一张银票,腰间佩刀晃悠悠的,脸上带着酒气,眼神却比在坊市时更凶戾。
按春楼的规矩,花魁唱什么曲子,得由赏银最高的客人点。
此刻满堂宾客虽痴迷,却也知道这百夫长不好惹,竟无一人敢竞价。
老鸨在台下急得直搓手,赔着笑喊道:“哎呦~张百夫,《破阵曲》太刚,不合李大家的调子……”
“少废话!”
张百夫把带着刀鞘的长刀往栏杆上一砸,震得木屑纷飞,“本官说唱就得唱!不然拆了你这破楼!”
“呦,好大的官威啊。”
一声苍老的讥讽突然从角落传来,不大,却像块冰投入滚油,满堂的靡靡之音都顿了顿。
江真循声望去,只见楼上靠窗的位置坐着个青衫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把玩着个紫砂小壶,眼神半眯着,看向二楼的百夫长时,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狐恋雯茓 追最歆蟑节
老鸨脸色骤变,刚堆起的笑僵在脸上,慌忙提着裙摆往老者那边跑,声音都带了颤:“陈长老,他这回又喝多了,您今日就别…”
话未说完,张百夫已然认出了老者,怒吼道:“你这个黑虎门的老丘八!老子想听就听,关你什么事?!上回是看在你们掌门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今日莫要再来碍眼!”
黑虎门的陈长老没看他,慢悠悠呷了口茶,对老鸨道:“你这楼里,何时轮到一个醉汉指手画脚了?花魁唱什么,该看客人的身份,可不是看谁嗓门大。”
他指尖在桌上轻轻一叩,“老夫点一曲《秋江月》,赏五百两。”
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从就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哗啦”一声倒出一堆亮晶晶的玄晶,竟有数十枚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