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只是温声道:“曲子练得怎么样了?刚才在门外好像听到一点,感觉比上次流畅很多呢。”
她巧妙地避开了“为什么突然停了”这个尴尬的问题,只肯定了他们的进步。
“还……还在磨合。” 钱砚修含糊地回答,目光依旧不敢与母亲或邓小琪对视。
“是的是的!” 邓小琪连忙接口,捧着曲奇碟子,笑容自然了许多,“钱砚修同学进步特别大!刚才有一段配合得特别好!” 她刻意忽略了那中断的原因。
“那就好。” 裴音欣慰地点点头,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流转,带着长辈的慈爱和鼓励,“艺术合作就是这样,需要默契,也需要一点……嗯,火花。” 她故意用了“火花”这个词,看到儿子瞬间又绷紧的背脊和邓小琪微红的脸颊,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好了,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曲奇趁热吃,凉了就不酥了。” 她说着,便优雅地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钱砚修,语气随意却带着深意:“对了砚修,下周五是你生日,爸爸说要好好庆祝一下。你……有什么特别想邀请的朋友吗?”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旁边的邓小琪。
轰——!
钱砚修刚平复一点的心跳瞬间又飙到了嗓子眼!母亲!她绝对是故意的!在这个节骨眼上问这个?!
邓小琪捧着曲奇碟子的手也微微一紧,漂亮的杏眼瞬间睁大,惊讶地看向钱砚修,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颊似乎更红了几分。
“没……没有!” 钱砚修几乎是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就……就和家里人过就行!” 他只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
“哦?这样啊。” 裴音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目光在邓小琪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儿子,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不过,既然是十六岁生日,热闹点也好。砚修你再想想?有想请的朋友,随时告诉妈妈。” 说完,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终于真正离开了音乐教室,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音乐教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但这一次的安静,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凝固截然不同。空气中残留着杏仁曲奇温暖的甜香,冲散了之前的尴尬,却又悄悄注入了一种新的、更加微妙的氛围。
钱砚修站在原地,感觉母亲那句“特别想邀请的朋友”和那个若有似无飘向邓小琪的眼神,像两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比刚才肌肤相触更汹涌的波澜!他不敢看邓小琪,只觉得脸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卷土重来。
邓小琪捧着曲奇碟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瓷碟边缘。她低着头,看着碟子里金黄诱人的曲奇,心跳却因为裴音临走前那几句话而再次失序。下周五……他的生日……特别想邀请的朋友……
她偷偷抬起眼睫,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僵立着、耳根通红的少年。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紧抿的唇瓣透着一股倔强的脆弱。
一种奇异的、带着甜味的勇气,悄然在心底滋生。
“喂,” 邓小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故作轻松,“阿姨的曲奇闻着好香,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吃点?” 她将碟子往钢琴的方向递了递,指尖微微发颤。
钱砚修身体一僵,终于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递到面前的曲奇碟子上,金黄的杏仁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然后,他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向上移动,最终,落在了邓小琪的脸上。
她的脸颊依旧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却不再躲闪,勇敢地迎上了他的目光。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映着夕阳的暖光,也清晰地映着他自己有些狼狈的倒影。那里面没有嘲笑,没有戏谑,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某种让他心跳再次漏拍的光芒。
指尖残留的灼热。
母亲意味深长的话语。
还有眼前这碟散发着甜香的曲奇,和女孩勇敢迎上的目光……
钱砚修紧握的拳头,终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不再紧绷。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地避开了邓小琪拿着碟子的手指,拈起了一块温热的曲奇。杏仁的焦香和奶油的甜腻瞬间钻入鼻腔,奇异地抚平了心底最后一丝躁动。
他低头,咬了一小口。酥脆的外皮,香甜的内芯,带着家的温暖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