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发髻。那里插着一支并蒂莲银簪,莲心一点翠色,正是阿林省吃俭用,用猎杀猛兽换来的银子请匠人精心打造,在她及笄那年亲手为她戴上的。此刻,那簪子确实有些歪斜,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平添几分妩媚。
“啊…许是方才…不小心碰歪了。”翠儿的手指在簪子上飞快地拨正了一下,指尖划过那点翠色,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还是阿林哥细心。” 她端起酒杯,再次递到阿林唇边,声音愈发柔媚,“快喝吧,大家都看着呢。”
阿林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支簪子。冰冷的银,脆弱的翠,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沾上了树下那暧昧交缠的影子。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接酒杯,而是伸向翠儿的发髻。动作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凝滞感。
翠儿身体微不可察地后缩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警惕。
阿林的手指,最终只是极轻地、隔着发丝,碰了碰那簪头冰凉的莲心。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
“小心点,”他收回手,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别再碰歪了。”
翠儿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端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庆功宴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只剩下山风在耳畔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阿林单薄的衣袍。他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望月崖”的陡峭小径上。这条路,他太熟悉了。无数个日夜,当别人酣睡时,他便是在这陡峭的山石间,在月光或星光下,一遍遍挥剑,首到汗水浸透衣衫,首到手臂麻木失去知觉,首到笨拙的动作被磨砺出本能。
望月崖,是他笨鸟先飞、默默追赶的起点。他需要一个地方,远离那些虚伪的笑脸,远离那刺眼的并蒂莲簪,远离翠儿身上那令他作呕的茉莉花香,独自舔舐心口那道被狠狠撕裂、鲜血淋漓的伤口。
崖顶的风如同狂暴的巨兽一般,张牙舞爪地呼啸着。它毫无顾忌地肆虐着,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那狂风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刮过人们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
站在崖顶的人,被这股强大的风力吹得东倒西歪,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他们拼命地想要稳住自己的脚跟,但风却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断地戏弄着他们,让他们始终无法站稳。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也让他被酒精和屈辱灼烧的头脑清醒了几分。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暗淡的月光下模糊起伏,如同蛰伏的巨兽。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