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地砖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浑浊的瓮内,粘稠黑亮的液体表面漂浮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硫磺块和松脂颗粒,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粘稠的气泡。
钟离浑浊的老眼望向白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枯树皮般的手指指向陶瓮,又做了个倾倒的手势,最后指向崔璃手中的竹翼模型。意思不言而喻——以此瓮中猛火油替代普通桐油!
白宸眼中精光一闪!猛火油,遇水不灭,粘稠如胶,沾之即燃!若能以此灌入飞鸦腹囊…
崔璃已走到陶瓮边,不顾那刺鼻的气味,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用一根细长的竹签沾了一点瓮中粘稠的黑油。黑油拉出细长的丝线,滴落时异常缓慢粘滞,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并未立刻燃烧,却散发出更浓的硫磺松脂混合的焦臭。她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此油过于粘稠,恐堵塞引线药孔,且…难以引燃。”
钟离喉咙里又“嗬嗬”两声,枯瘦的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小截颜色暗沉、质地却异常细腻的引线,一端沾了点瓮中猛火油,另一端凑近殿角铜鹤灯盏跳动的火苗。
嗤——!
引线沾油的一端遇火即燃,火苗并非迅猛爆裂,而是呈现出一种稳定的、蓝中透白的奇异光泽,如同附骨之疽,沿着引线不急不缓地向下燃烧,轻易地点燃了沾满猛火油的另一端!那粘稠的黑油遇到这种奇异的火苗,如同被唤醒的凶兽,瞬间爆发出猛烈而持久的橘红色火焰,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松脂硫磺熬油,增其燃性与粘着。”白宸瞬间明白了钟离的改良,“此引线…”
“硝粉混以磷粉,外包鱼肠衣防潮。”崔璃接口道,她看着那稳定燃烧的蓝白火焰,冷冽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仿佛冰层下涌动的暗流。“火起稳定,耐风,且能引燃猛火油。”她转向白宸,“翼展可增至五尺,腹囊扩容,灌满此油。以改良引线延时…或可一试。”
“试!”白宸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殿内,“需多少时日?”
“三日。”崔璃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但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绷带上那圈暗红仿佛更深了些。
接下来的三日,紫宸殿侧翼一间临时辟出的工坊成了风暴的中心。浓烈刺鼻的硫磺松脂味、竹篾的清冽气息、金属工具碰撞的叮当声日夜不息。殿外是震天的厮杀,殿内是无声的搏命。
崔璃几乎是住在了工坊里。她玄色的襦裙袖口沾满了竹屑和黑色的油污,左耳悬垂的青铜齿轮随着她专注的动作微微晃动。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改良五尺翼展的飞鸦,对竹骨的弧度、厚度、韧性的要求达到了苛刻的程度。每一根主脊竹篾的削制,都需要她右手持特制的薄刃小刀,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如磐石,以近乎微雕的精度切削打磨。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滴在绷紧的竹篾上,她恍若未觉。
“嗤啦!”
一声细微的裂帛声。崔璃右手小刀在调整一片关键的翼梢竹骨时,因心神高度集中而忽略了左手的伤痛,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固定那片颤动的竹片。¢x?x~s/s\y*q′.·c_o^m,剧痛瞬间从掌心伤口炸开,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骨髓!她身体猛地一颤,右手小刀失控地在竹骨边缘划出一道深痕!那片耗费半个时辰精心削制的翼梢竹骨,应声而裂!
冷汗瞬间浸透了崔璃的内衫。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将一声痛呼咽了回去。左手的绷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更深的血色浸透,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废掉的竹片丢开,重新拿起一根新的青篾。这一次,她只用右手,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微凸,动作更加缓慢,也更加专注。每一次下刀,都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进行着生死较量。
工坊角落里,钟离沉默地守着一口咕嘟冒泡的大锅,锅里翻滚着粘稠黑亮的猛火油,浓烈的硫磺松脂气味是这里的主调。他枯瘦的手持着一柄长柄木勺,一遍又一遍,极其耐心地撇去油面上浮起的杂质泡沫,动作精准得如同某种仪式。浑浊的油面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老脸,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偶尔瞥向崔璃渗血的左手时,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燕无霜也曾短暂地踏入过这片弥漫着怪味的工坊。她是被派来试验引线燃烧速度的。她赤红的胡服在弥漫的油烟中显得有些黯淡,锁骨处的纹身也收敛了光泽。她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