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样。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形状,像个正在溶解的人,又像块正在重构的晶体。
迷雾从通风管道涌出,逐渐吞噬主控室的灯光。沈溯最后看见的,是老张的眼睛里映出无数细小的菱形光斑——和那个清洁工、那个晶体信使、那个正在融合的自己,一模一样。
沈溯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禁闭室的金属墙壁正渗出银白色的液珠,那些液珠顺着墙面滑落,在地面汇成的漩涡已经漫到他的脚踝。诡异的是,液体接触皮肤时没有丝毫凉意,反而像有无数细小的神经在与他的知觉对接——他能“看见”液体里浮动的晶体纹路,能“听见”它们共振时发出的低语,那声音与共生意识的电子音渐渐重合。
“存在不是固态的礁石,是流动的河。”共生意识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温度,沈溯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实验室的画面:三天前他冲咖啡时,恒温杯底沉淀的咖啡渣恰好拼出晶体文明的符号,只是当时他以为那是偶然。
通风管道的刮擦声变成了清晰的叩击,三短两长,像某种约定好的暗号。沈溯低头时,发现手腕上的银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胸口,它们在皮肤下组成复杂的网络,与禁闭室墙壁的纹路形成共振。墙壁随之变得透明,他看见老张正站在外面,手里紧攥着那块晶体薄片,薄片表面的纹路正在快速褪色——老张的瞳孔里,菱形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日常褶皱里的深渊,基地的早餐时段总是弥漫着合成麦片的甜腥味。沈溯坐在食堂角落,看着银灰色的液体顺着餐桌腿蜿蜒爬行,最终钻进扫地机器人的滚轮。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讨论昨晚的“系统故障”,他们的咖啡杯里,砂糖颗粒沉底后都变成了菱形,却没人对此表现出丝毫惊讶。
“沈教授,您的麦片凉了。”小林端着餐盘坐在对面,她的手肘上覆盖着层半透明的薄膜,银色液体在薄膜下缓缓流动,像条被困住的鱼。她用勺子舀起一勺麦片,沈溯突然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嵌着些黑色的碎屑——那是晶体文明母星特有的火山灰,共生意识的数据库显示,这种物质不可能通过常规星际旅行带到地球。
“昨晚的逆共振不是意外,对吗?”小林的勺子停在半空,食堂的吊扇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扇叶上的积灰被甩下来,在空中拼出排扭曲的字:“半衰期延长的本质是存在形式的迭代”。
沈溯的麦片碗突然裂开细纹。他低头时,看见碗底的倒影里,自己的瞳孔正在变成菱形,而身后的玻璃窗上,所有研究员的影子都在缓慢溶解,变成银灰色的雾霭。更反常的是,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早上七点零三分,但窗外的天空却挂着两轮月亮——其中一轮的表面,布满了与晶体纹路一致的环形山。
“他们已经开始接受新存在了。”小林突然笑起来,她的声音里混着晶体的高频振动,“只有您还在执着于‘人类’这个标签。您看那个清洁工。”
沈溯转头时,穿蓝工作服的老人正弯腰擦拭地面,他的拖把经过之处,瓷砖的颜色变得深浅不一,组成了人类大脑皮层的纹路。老人抬起头,口罩滑落的瞬间,沈溯看见他的脸正在透明化,下颌骨的位置嵌着片菱形晶体,晶体里流动的银色液体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汉字——那是人类历史上所有关于“存在”的哲学命题。
“他不是清洁工。”共生意识的提示弹出,附带的影像显示这个老人三天前才出现在基地,身份识别系统里的照片是合成的,“他是晶体文明的‘存在模板’,用来测试人类对新形态的接受度。”
沈溯的手突然顿住。他发现自己正用右手给左手喂麦片,而左手的皮肤下,银色纹路已经组成了晶体母星的星图。
悬而未决的存在危机,主控室的红色警报变成了诡异的银灰色。沈溯推开门时,看见所有屏幕都在播放同一段画面:晶体文明的母星正在坍塌,那些从地心涌出的晶体不是在溶解,是在主动分解成基本粒子,它们顺着共振通道流向地球,在大气层外组成了层薄薄的膜——基地的天文观测台昨晚记录到的“极光异常”,其实是这些粒子与地球磁场的共振。
“关闭通道等于谋杀两个文明。”老张瘫坐在控制台前,他的手指已经透明化,按在按钮上时留下淡淡的银灰色痕迹,“但继续连接……你看这个。”
他调出基地的人口数据面板,近三天的新增记录里,所有新生儿的基因序列都嵌着晶体的碱基对,而他们的父母对此一无所知。更可怕的是,死亡名单上的名字正在逐一消失,最后只剩下片空白——共生意识在篡改生死的定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