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一入眼,阿浪心里反而起了嘀咕:
“飒露紫马砖的后背,也刻着‘灞’字?那么六块砖都刻着这同一个字了?这个‘灞’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有趣,你问我?”李贤古怪地一笑,“不是你找到这些砖的吗?”
“白蹄乌那砖是我们找着的没错,这块……”阿浪小心地把青砖放回案上,“这块究竟是从哪里发现的?”
“在合璧宫啊,当然。”李贤答。
“合璧宫啥地方?我们前些天,差不多把那里每块砖都翻过来了吧?”
“合璧宫,绮云殿,东宫大婚的合卺床下,正当长男震位,就铺着这块砖。当时雕马面朝下,埋进了土里,翻过来一看,就是它了。”
“那可不对。”阿浪大摇其头,全不看李贤脸色,“绮云殿那张大婚床底下,是雍王你带着我们最先翻找的地方吧?床架子都拆了搬出来,床下每块砖都翻腾了好几遍,哪有这雕马形状?当时不但你我都在场,还有不少人也都看着呢……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其中一块砖就突然变样了?”
李贤往扶几上一靠,目中寒风呼啸,凉意浸然:
“突然变样又怎么了?先帝圣灵意旨,谁能猜得到?我皇祖法力无边,在天一挥衣袖,砖面瞬间雕刻成形,有什么不可能?叫你献砖,你献上去就是,省了你多少找寻翻腾的气力,你还不乐意?”
这话语里有些什么,让阿浪听着很别扭,抗拒情绪也越发上来了。他再度捧起那马砖,斜过来调过去对着案上灯光细瞧。
阿浪在昭陵做工那些日子,曾跟着徐锄头等人学过些粗浅的石匠手艺。在他看来,这块砖虽然仔细水洗打磨过,錾刻痕迹还是太新了些……
“活做得太仓促,就没法了。”他冷笑一声,“两三天之内能赶工赶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雍王你该重赏府里的石工。”
“我该赏你一顿鞭子!”李贤终于变色盛怒,“这么大人了,说话一点轻重都没有,这是什么事,能随便乱嚼舌头?”
阿浪仰天翻个白眼,放下马砖,拔腿就走:
“不是我找着的,我也不去献,没的白贪什么功劳,不够折寿的!谁弄的这玩意,谁出风头去,跟我没关系——”
走到书房门前,他立住脚,想想李贤兄弟这些天来对自己着实不错,相当包容了,于是下一下气,又回头劝:
“二郎,我是个没见识的山野人,不懂你们宫里规矩。可我觉得啊,你父母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令堂天后更……这种造假作伪的事,最好别干。你没见武敏之的下场?”
“武敏之?”李贤皱眉,“你也知道武敏之受刑了?”
“哈,这事早在禁军里传开了,二郎你还不知道?武敏之爱往禁军里凑,他那个朋友丘义又是十六卫军官,这两个人都名声不好,他们倒霉,人人都乐得看笑话。昨天我就听见人说这事,真大快人心!”
阿浪讲得眉飞色舞,李贤的怒意也沉下去不少,蹙眉沉吟半晌,还是摇头:
“你老是找不到,我不能没完没了等下去。东宫车驾已经从长安启程,没几日就到洛阳。大婚之前,我至少得拿一个贺礼出来……再给你三天。三天之内,要是还没结果,你必须听我安排。”
听你安排个头……阿浪翻着白眼出门,没搭理李贤。他其实也找得很毛躁了,主要是已经毫无头绪,下一步去哪里都不知道。
我得问问靠谱的人去,他想。婉儿在深宫,闯进去困难,那就想法去见见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