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京官扯完闲话,就硬梆梆插嘴道:“元礼有要紧事,得求周国公入宫斡旋。若能办下来,宁愿以全部家产孝敬。”
敏之心下怪罪这胡儿粗鲁,只是笑着看丘义。丘义也笑道:“老索,你急什么?国公郎都赏脸让我两个登堂入室了,难道好意思不帮你?你那点子事,在边陲州县算天大祸患,拿到京中宫里,连个指甲盖都顶不上。天后一个眼风就结了,你且消停些,别扰了阿郎兴致。”
他这么说,敏之倒好奇了,问:“究竟什么事?”
“还不是张七娘那贱人闹的!”索元礼咬牙切齿,“国公也知道,那贱人脚底飞快,趁我等不备逃出长武县。本想往西北那边越发荒僻没人烟,不愁拿不到她。就算她躲回娘家,张万岁早死了,几个兄弟都不成器,在朝中州里没啥势力,我也不怕。谁想到她竟逃到了凉州,求她本生父青海王吐谷浑可汗庇护……”
“什么?”敏之一愣,“索七娘是吐谷浑可汗女儿?你之前可没说过这事啊!”
“卑官之前也不知。”索元礼的冷峻脸孔难得现出苦相,“跟那贱人好了这些年,她竟从没跟我说过她的真正出身,卑官一直以为她是张万岁的侍婢所生……前些日子听索家老族亲传话,说凉州有人见七娘在吐谷浑可汗帐内拜父母,我虽吃惊,也还能想法子。吐谷浑可汗被吐蕃人赶出国土十几年了,当今圣上慈悲,把他一家和几千帐族人安置凉州,不过是客居,量他也不敢在大唐国土上举兵逞凶。可谁知道……唉!”
丘义接过话:“谁知道,又赶上东宫纳妃大婚,慕容可汗夫妻竟带了索七娘,来洛阳献贡观礼。又不知他们怎么走的门路,索七娘如今成了准太子妃裴氏的身边侍娘,据说二人一见如故,亲厚得很呐。”
“准太子妃”四个字一入耳,敏之先哆嗦了下,眼前闪过那道从池水中立起的鬼影。
不过他即刻定住心神,清清嗓子,皱眉道:“我明白了。索五你是怕那贱人在东宫吹风,揭发你……咳,诬告你谋财害命之类?”
“国公英明。”索元礼一拱手。
“那你放心。索七娘窝藏勾结海东逃将梁忠君,又私卖官马,这两项大罪妥妥属实,我都能作证。当今圣明在上,毫无冤曲。案子按律令判下来,她家产本就该充公。你么,最多退回些财物交官,没别的风险。再内外打点打点,说不定连这也能免了,还可在京谋个差事,继续升官发财呢。”敏之笑笑。
索元礼只是摇头,明显是不以为然,又不好当面驳敏之。丘义也笑道:
“阿郎所说,自是正理。但索七娘走了东宫那边路子,也不可不虑。丘某在两京往来,文武官员人人私下议论……”
他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看近年光景,天皇对太子爱重弥深,大权日渐东移呢!东宫监国的时日也越来越长、二圣放权越来越多,没记错的话,今年东宫拟上的敕令,二圣一个驳回的都没有!这情形下,太子妃新婚,要真吹个枕头风……”
敏之挥手不让他再说。“太子妃”这个称呼总是让他心烦意乱。索七娘也是。
“这些女人,个顶个的麻烦,死绝了多好。”他恨恨地发句牢骚。另两人也深有感触地点头附和。敏之再想想,总归不好完全不管,于是下决心:
“我明日入宫,去给天后请安,相机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