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心大乱,薛仁果想出城迎战,都没法列阵,只好还军回城固守。先帝就用二千骑兵把敌军老巢围住,等夜晚援军赶到,团团合围,薛军士气彻底崩摧,士卒纷纷从城墙投下降唐以自保。十一月初八,薛仁果率百官僚属开城门投降。”
“先帝打的这是攻心战。”梁忠君评论。婉儿点头道:
“先帝自己也这么说。灭薛秦后,众将请教先帝,为什么不带步兵不带攻城器械,就敢长途奔袭直取敌方大营。先帝说,还是因为薛家的骑兵太厉害,浅水原那一战,其实只击溃了他们,并没多少斩获。这帮骑兵四散奔逃,如果让薛仁果缓过气来,重新招抚他们归队,整军再战,这一仗可又没完没了。我军直取敌军大营,围逼住敌君,散众不能归队,那些骑兵没了主心骨,无所用处。薛仁果手下既没兵又没粮,心虚胆破,坚持不住只能投降。”
“这个老谋深算的劲头,真不象才二十岁的人。”阿浪笑着摇摇头。±o?白]马??书%¨院_;t \&?已?发?)?布>最?新`章·(节|
婉儿也笑了笑:“小妹和家母也在掖庭私议过,这些话,听着确实象四五十岁的参军记室,比如房公杜公他们出的主意,先帝采纳了而已。据家母言,先父在世也曾入直国史馆,说此论蔚然成风。比如狄公那样的读书人,很多都不大相信朝廷修撰的史书,都觉得是先帝打了胜仗就抢功,打了败仗就推卸责任……”
“读书人!”梁忠君重重哼一声,“那帮酸书生,除了会摇笔杆子编派坏话毁人名声,还会干什么!不知兵法不懂地形,更懒得亲身来踏勘战场军营,拍着头一想就说是抢功,是甩罪!一盆污水泼上去,敢情先帝是不在了,没法再替自己辩白!”
阿浪没理会他,注意地问婉儿:“写史书的文人,都不相信自己记下来的‘战败之罪’责任吗?”
“小妹只是听家母的转述,而且是多年之前,先父的一言半语,很难讲……”婉儿又想一想,叹息:“如果狄公在这里就好了。他当更熟悉官场和文坛的舆论。”
这倒是真的。可惜狄仁杰已经落进武敏之他们手里,估计现在正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吧?
“所以那一仗的战败之罪啊,其实有两种说法,对不对?”阿浪总结,“朝廷修撰的官史,写明是殷刘二将的责任。但是做官的和读书人当中,更多相信战败就是太宗皇帝自己的责任,二将是替他顶缸的?”
婉儿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阿浪向梁忠君笑笑: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之前信服狄公的说法,也觉得太宗皇帝是用生病当借口甩责任。可刚才听梁阿兄一番指点,又觉得很有道理,太宗似乎没理由放弃坚守战略,离开这个大营轻率出击……”
“那么先帝托梦给阎令公,要‘昭雪’的是哪一种‘战败之责’,就很可商议了。”婉儿终于跟上他的思路,“或许先帝不是为殷刘二将喊冤,而是……为自己喊冤?”
三人面面相觑。
“可这种喊冤,有什么用呢?”阿浪提出疑问,“官府文书已经是照着太宗的说法写下来的了,再喊冤,难道重抄一遍?还是再向天下读书人颁诏重申一次‘先帝没责任’?这就有点……”
“欲盖弥彰?”婉儿苦笑,“不信者只会更不信吧?”
三人又议论一会儿,不得要领。此时日已正午,阳光火辣辣晒在高岗残城上。说了半天话,婉儿只觉口干舌燥腹中饥饿,不住舔唇。阿浪起身招呼两人寻个有遮掩的荫凉地,又拿出行囊里讨来的干粮面,摘下水葫芦,左瞧右看,象是想找地方生火煮羹汤。
婉儿也帮着寻觅。岗上灌丛土堆间满是乱石,搬几块砌个灶不难,柴草也现成,只是要找个能当锅釜的瓦罐不容易。顾盼之间,忽见阿浪往荒城正中位置走过去。
那边有个石堆,形状整齐惹眼,婉儿和梁忠君也走过去瞧。近了能看出石堆明显是人工砌出来的,上小下大,咬合痕迹明显,中间还有一孔很深的缝隙。
“这象是军营里竖帅纛用的。”熟悉军中事务的逃将指点,“先挖坑,把纛座栽进去,上面再填土堆石,夯结实了。否则山上风一大,刮倒了全军主帅的大纛,可是大不吉利,得砍几颗人头祭旗。”
“当年这里竖着太宗皇帝的帅纛吗?”阿浪大感兴趣,“那中军大帐——”
“对,应该就立在你后面那块平地上——没见那片草长得又矮又稀?因为地面被夯砸过,弄得结实平整了,上面铺席子立帐篷,太宗皇帝就住在里面起居指挥……”
当年几万大军的驻营地,只剩这些遗痕供后人想象神驰。阿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