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能帮得上忙,阿浪不会吝惜这点口舌。”他说着,又转向失满儿笑笑,“无论事情成不成,都用不着搭上自个儿。男女那点事,讲究的是情愿,是乐子。两位啥时候有兴致,某随时奉陪。”
二婢犹豫着相互看看,又扯着阿浪走远些,确定四下黑暗无人,野葱儿低声向阿浪讲了她所知的成三郎遭遇。
成三郎不是本地人氏,约四五年前,他从东边脱籍浮浪到此。一开始他投到边村乡老部曲中埋头种地,还跟牧人起过冲突。后来因他骑术极佳,又会管养马匹,找门路到了索七娘家放牧。这人性情稳重,处事敦厚讲义气,很快赢得牧人伙伴信任,也被索七娘连连提拔,目前已经是她手下最得力的牧长。
索元礼还在长武县的时候,相安无事。半年他升官调到豳州州城当镇将,离开索七娘远了,就起疑心,老猜忌成三郎和七娘之间有暧昧。这回索七娘和成三郎押送马队上京交贡,路过豳州城,索元礼不知拿到了什么证据,一口咬定成三郎瞒着七娘假造了过所,打算把马送到京师以后私自卖掉,卷款逃亡……
“等一下,七娘这不也在押运队伍里吗?”阿浪问,“送到京师以后,这么大一群马,成三郎怎么能瞒着她私卖掉?七娘又不是死人……”
“按下午五郎告诉七娘的,说是成三在京师有勾结的同党,只要马队进了城,就是他作主了。到时候不但马,连我们这些女人,他也要送到西市奴婢行去卖掉。”失满儿笑笑,“当然了,这鬼话没人信。成三郎这人,比他索元礼可靠多了!”
“那你们交马的过所,到底是真是假,挺容易查出来的吧?”阿浪回忆了下白天的见闻,“我记得在桥头那边,成三郎说过,过所上盖着好几颗官印呢,有京师什么部的,有马坊的,印章不好作假,一核对就知道?”
二婢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作声。
“过所……确实是假的?”
阿浪不是不知世务的娇养贵家子,拍脑袋想想就明白了:“牧场造的假过所,打算把这群马运到京城去私卖掉。以交国马的名义押运,路上又安全,又能免抽税费……主谋是七娘,索元礼打算把责任都推给成三郎,顺便给自己除去情敌。”
二婢默然。失满儿喃喃道:“真情到底怎么样,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清楚。可成三郎确实是冤枉……他还是个浮浪逃籍人,经不起查办,这一下抓到牢里,光打板子也得打死。”
阿浪自己也是浮浪逃籍人,自然知道一旦落入官府手里要受多大的罪。他思索片刻,又问:“索镇将不是跟七娘很亲近吗?他怎么忽然追查起假过所了?只为了报复陷害成三郎?”
失满儿看看野葱儿,汉婢低头道:“其实我两个也不知道,一直在猜测这个,按理说不至于的……下午我进屋,给七娘他两个送酸乳子喝,听五郎说了句‘京里来的大官巡查’什么……许是为这个?”
“京里来的大官巡查?查假过所?”
“不光过所。这边官牧监多,听七娘说,这些年交马都交得不好,常在京里打官司。朝廷隔三岔五派巡使下来查访,核对在籍牛马和场上牛马的数量,数目对不上,就抓人去判罪打板子……”
她话没说完,阿浪恍然而悟。
索元礼和索七娘他们,都把狄仁杰误认成朝廷派下来的巡牧监使了。
“郎君,你家狄官人真不是……下来抓私马的巡使?”失满儿伸手抓住阿浪衣袖,轻摇着问。阿浪苦笑,避重就轻答:“你们叫我阿浪就成。狄公的人品是挺好的……”
话没说完,不远处那小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三人一起迎过去,只见索七娘拢着发鬓衣襟匆匆走出来。她脸面背光,看不清神色,但举止步态似有怒气。在她身后门内,狄仁杰手捋胡须,也是满脸不快。
“狄公真是正人君子嘛……”
这一句话在阿浪喉头打个滚,还是没吐出来。索七娘也没理他,只向二婢说声“走了”,三女扬长而去。野葱儿回头向阿浪使个眼色,似乎仍希望他能替成三郎说说好话。
那倒不是大事。阿浪站在陇上河岸边的微凉夏夜里,只是想:
如果索家那对男女,仍认定他们主仆是京城下来的巡查使,收买色诱不成,下一步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