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白蹄乌昭雪战败之罪
狄仁杰站在小室门外,默默听了许久。′x-i\n_t/i·a!n~x`i?x_s-..c_o!m?
他不是一个人。李贤和武敏之自矜身份,不便公然听壁角,却都派了心腹来,跟狄仁杰一同窥探。小室木板门薄旧,几道大裂缝既透风又传音。
阎立本昨夜梦见太宗文皇帝,他一早就知道了。老宰相醒来流泪不止,口口声声“先帝还没忘我这一把老骨头”,狄仁杰当时也不觉有异,只在旁劝说服侍。老人家入睡浅、思虑多,六骏失踪对他刺激太大,夜有所梦很正常。
可他忽然坚持救下阿浪,还一口咬定太宗是要叫这盗墓小贼去寻回六骏,这就……狄仁杰不好擅自判断是非真假,只能静听,阎立本转述的太宗言语,那几句“我家外亲在此”“着其寻回六骏”“白蹄乌昭雪战败之罪”都钻进他耳中。
与他实地勘查所见的六骏失踪情形合在一起想,狄仁杰越想越是心惊。门内那宫婢上官氏所述实录内容,狄仁杰也知晓。他在安西绝域,常与军中将帅讲述议论大唐战史,那些兵将最爱听的就是太宗皇帝东征西讨、百战百胜的故事。
所以当门内三人都不知道寻找“白蹄乌”、“昭雪战败之罪”该从哪里下手,狄仁杰便忍不住接了话茬。他已确信阿浪不会威胁阎老相性命,自己推开板门走进去,叹着气问:
“上官小娘子既熟读实录,就不知道浅水原战胜后,先帝命收拢烈士遗骨,立昭仁寺刻碑纪念吗?”
小宫婢摇摇头,嫩脸微红。坐在榻上的阎立本招手道:“怀英你也来,好好,西北那边的路你熟……你说昭仁寺啊,我听着有点耳熟呢……那碑文好象是谁给写的,欧阳老猴还是虞永兴来着……”
“是永兴公。”狄仁杰答言,“仁杰去往安西路上,在豳州驿馆与驿将等攀谈,问及当地名胜,他们都推荐我去长武昭仁寺,瞻拜御碑。我还记得他们所说,那碑文乃是谏议大夫朱子奢奉敕撰述,书者虽未署名,寺中和尚坚称是虞永兴公手笔,往来文人墨客众说纷纭,也算一桩未定公案。”
阎立本呵呵一笑:“当年虞公和我老头子侍奉在先帝身边,一个书字一个画图,经手著作不知有多少,你就算拿着那碑去问虞永兴,他自己都未必能记清……这么说来,怀英你也没去过昭仁寺啊?那你怎么叫这小子去那地方找白蹄乌?”
狄仁杰望一眼阿浪,这小子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狐±??恋$文-学? ¨|首?=发&
“令公,仁杰只是据理推断。当年先帝领兵,在浅水原与西秦薛家父子的殊死拼斗,前后拉锯经年,多个城堡反复易手,伤亡数万,战场上白骨累累。太宗即位后命收拢遗骨安葬,立昭仁寺祈福,只怕‘白蹄乌’的马骨亦在冢中。再者,令公言道,先帝命昭雪那一仗的战败之罪……先帝性情,令公最清楚不过,那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肝胆,向来不屑诿过于人。武德初期,高祖执政,或有时务隐情,诏敕定罪给殷、刘二将,以全主帅颜面。如今事易时移,先帝在天之灵对此不安……”
“就弄出这么一个六骏跑掉的案子,只为了给两个死掉几十年的将军洗清冤屈?”阿浪双手抱胸,好笑地接话。
狄仁杰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的话有几分猜中,但顺着这思路想下去,忽然别有洞天:
“几十年前,为了保全先帝威望,朝廷冤屈了两位将军。几十年后,为了尊崇先帝威灵,眼看着又有两位将军要人头落地啊……”
所以这事的首尾,是先帝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为阻止当今天子滥杀权善才、范怀义,才召走六骏,又托梦给阎老相叫他传话查案么?狄仁杰越想越困惑,立在当地只是发怔。
“要是先帝真有心给殷刘二将翻案昭雪,那在昭仁寺碑的碑文里留个话,或者在白蹄乌的葬坟里埋个啥,倒是挺可能呐……”阎立本仰着老脸,不知忆起了什么,笑得慈祥,“先帝那个脾性哟……”
“成。既然令公和狄公都这么说,我就往昭仁寺去跑一趟,又不费什么。”阿浪摊摊手,“不过眼下,我一迈出这门,就会被卫士抓起来吧?”
“老夫去和雍王说项。”阎立本费力起身,狄仁杰忙过去搀扶,“看我这老脸还值几个钱……阿浪你跟着我,不许乱跑啊。”
那小贼阿浪倒没趁乱再逃的意思,扶住了老宰相另一边手肘,随他出门。狄仁杰留意到小宫婢上官婉儿犹豫片刻,竟也跟上他们一行,默不作声随在后面。
门外几名亲随都散了,跑着各寻其主去禀报。阎立本几人找到李贤时,他也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