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眼前一花,身子往旁边飞出,重重摔倒在地。她不顾浑身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抹开眼前摔散了的头发,抬头只见那年轻男子又将阎立本勒在身前,还手持一根尖锐物抵住老人喉咙。
这其实是婉儿第一眼看见方才劫持自己的“强贼”长什么模样,但也瞧不清楚。她看远处的眼力这几年越来越差,天上星月和廊下火把的光都不明亮,这男子又肤色较暗,只能看到他身材修长矫健,面容轮廓俊朗,并非婉儿想象中的猥琐蠢滥恶徒。
他推开婉儿,原是为了改行劫持身份地位更高的阎立本。以及……奇怪,他手中怎么突然多出一根尖锥?
刚才劫持婉儿时,他是用手臂勒着婉儿脖颈,这办法实际上没多大用处。他力气再大,也不能保证卫士扑上来之前能一下子掐死人质。用利刃架颈就稳妥多了。方才他手里应该是没兵器,才用笨法子,那怎么人质移换之间,他又变出一把兵器?
一阵夜风吹来,大络头发从婉儿鬟上散落,遮住她眼睛。她又用手拂开,心中一动,忙伸手到鬓边去摸那根簪子。
没了。
她右鬟下原插着一枝黄杨木簪,材质雕工都没任何特异,却是身边唯一的贵重物。那天在掖庭,堂署执事来带走婉儿,母亲匆忙间只能从自己发髻上抽出这根木簪为女儿别上,随后哭倒在尘埃里。
该死的小贼,竟在推开她的同时从她发间抽出了那根簪子,当作凶器来威胁阎立本……婉儿又惊又怒,已撑起一半的身子坐回原地,盯着身前不远处那一老一少,眼泪又涌出来,转着脑子想怎么才能拿回那木簪。
“大王……二郎。”被劫持的老人向着廊下雍王喘吁吁说话,“先帝昨夜托梦给立本,交代些事,十分真切要紧……老夫一只脚进坟墓的人,也没必要作恶……二郎若信得过,就给间空屋子,叫我跟这阿浪小子单独说几句……说完你们再抓他,是打是杀,反正不关我事了……”
“空屋子?”雍王语气不确定,“令公和这凶徒单独在室内,可危险得紧。令公当真夜里梦到先帝了?”
“怀英你劝劝。”阎立本向先前一直扶着他的那中年官员说,“先帝意旨啊……这世间还剩几人,能比我更熟悉先帝?我能弄错?”
那中年胖官员方才也被阿浪一把推倒在地,刚挣扎爬起来,向李贤道:“这凶徒被重重包围在陵署内,想逃脱是万万不能。令公既如此说,就成全老人家吧,缉拿犯人也不急在一时。真有先帝指示,大王为圣孙,也不好蔽塞不听。”
他找的这些理由听上去比较象样,雍王应允了,依言叫人收拾旁边一间小室出来,放阿浪劫持着阎立本挪移进去。阿浪转颈看一圈,又要求:
“叫这上官氏给我送些食水进来——要带皮的完整瓜果和整块肉,配小刀子,我自己切开吃!零散食水,你们不往里面下药才怪!”
他想得还挺细致。婉儿听他指定由自己送食水进屋,先是一惊,马上又想自己是不是能趁机把母亲的木簪子拿回来……
“你小子做梦呢?”武敏之大笑,“还要刀子?你干嘛不叫我们给你送整套甲马弓刀重装备进去?再配个投石机,方便你打烂屋子冲出包围?”
“周国公若肯送这大礼,阿浪却之不恭,一定笑纳!”年轻人劫持着老人往室内移动,百忙之中居然还有余睱回嘴。
眼见那一老一少要进门了,婉儿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趁别人还没什么反应,跟在阿浪和阎立本身后,也跑进那小室。
雍王并没答允让她留下送物。按武敏之的原计划,下一步婉儿该被押着去找个妇人给她验身……与其那样,她不如冒险跟在这绑架凶徒身边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