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朝野传递信息。
武氏后族,杀伐操控由我,别人绝不能轻慢。擅动姓武的要付代价,你们都掂量掂量。
“哦?”帷后女声问,“狄寺丞的意思,此人杀错了?”
“正是。”狄仁杰盯着眼前的人头,“《永徽律疏》载,邀车驾或上表自理诉不实,杖八十;越级上诉,笞四十;邀车驾诉而入部伍内,杖六十。无论此人犯哪一条律令,都未至死刑。周国公擅杀皇家卫士,已犯我大唐国法,臣请皇后命其到大理寺投案。”
“我武氏以家法处置子侄,也用得着你大理寺来管?”
“家主擅杀奴婢牛马,都应获罪,何况杀良人子侄?”
大唐故奉议郎行大理寺丞飞骑尉狄府君墓志铭并序:君讳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人也……早知道入京当官第一天就会对帝后二圣哓哓置辩大放厥词,他昨晚应该先把自己的墓志写好,省得老妻儿子再去四处求人。
“此外,权善才伐柏案,尚未查清缘由细节。首告者被杀,导致一面死无对证,此亦为周国公之罪责。如皇后曾授意周国公如此处置,那……”
“那又如何?”帘后女声冷笑,“我也该到大理寺投案下狱,任由尔等刀笔吏讯问折辱?”
狄仁杰张嘴欲答,总算他心内尚存最后一丝清明,硬生生把“正是”两个字憋回嗓子眼里。
“狄仁杰!”
一声清朗嗓音提着姓名喝止他,是那年少的紫袍青年皇子“阿允”开口了:
“汝为法官,执正律疏,此不为过。但内朝叩圣,为人臣者,岂可当面指斥天下母?名份仪礼何在?我大唐祖制鼓励谏诤,二圣雅量包容,臣子当更形自省以忠敬立身,无为卖直求名。”
虽然仍在激动慌乱当中,狄仁杰还听得出这话是明着斥责、暗中保护,自己就势闭上嘴,稽首谢罪。
此时殿外中官传报,方才天子命召的侍御医到了。这是来给武敏之治背伤的,天子命身边侍臣扶持伤者出去,年轻的周国公先行叩首谢恩:
“……臣另启陛下,诛杀飞骑一事,罪责全在臣敏之,与皇后并无干系,臣恭请天罚……”
才刚亲口说过他斩杀人头是“奉皇后口敕”干的,这又改口揽责顶罪,心思转得还真快。狄仁杰很想朝武敏之翻个白眼,反正他现在已经把这皇后侄子得罪到头了。
武敏之明摆着就是白顶个罪卖人情,以他的伤势,只要帝后还没下决心弄死他,肯定叫送回家静养。果然,皇帝姨父安慰他几句,命侍臣扶架着武敏之出殿。
年轻的皇子送了几步,回到自己班位上奏事:
“臣启陛下皇后,昭陵伐柏一案,确如狄某所说,疑点颇多。臣贤不才,自请任使,前往皇祖陵园拜祭,顺道勘查权善才等人罪迹。”
“你去?”皇帝笑了一声,“你年纪轻轻的,全没实务历练,能勘查出什么罪迹?你以为查案子跟打马球似的,玩儿着就办妥了?”
“臣年轻识浅,自然无力独身担纲此任。祈请陛下加派老成练达、深明律令的法官为副使,同去办差——比如狄某人,似应就很合适。”
伏在地下的狄仁杰全身一震,抬头望向雍王李贤。这位武皇后次子、东宫同母弟向他微微一笑,眼眸黑亮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