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晗接到媞娜的电话时，正接过苏默予递过来的热牛奶，她心脏重重一跳，手晃了晃，牛奶洒到她的手背。

她看到苏默予无声地问她怎么了，牵着她到水龙头下冲洗，用纸巾擦干，再回到餐桌前坐下。

“怎么了？”苏默予蹲在她旁边，试探地拿过她的手机，可那边己挂断。

陈晗回过神，被电话中媞娜着急、悲伤的声音感染到，几分未名状的情绪在她胸口弥漫开，鼓鼓胀胀：

“陈晗，你还在听吗……季念……你是他的第一联系人……车祸……医院……”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望向窗外晴朗的天空，此时肆意倾泻的阳光，在她眼里却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堤坝处积压洪水，此刻大坝开闸，洪水乌泱泱地倾泻而下，冲击下游使其喘不过气来。

监护病房外，长长的走廊灯光冷白静谧，隐约听到低低的交流声打在墙体、地面上。

媞娜头上裹着纱布，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等陈晗靠近。

媞娜碧蓝的眼睛灌满悲伤的海水，陈晗还未开口询问，海浪翻滚而出，伴随她悲伤的叹息：

“不是很严重，所幸开的速度不快，撞上的瞬间，我正确地保护自己，可他，他竟然转身去拿后座的花束。”

媞娜把腿上的那束郁金香递给陈晗。

“他还清醒的时候，我骂他是不是疯了，他说什么，假设第一次收到花时就好好珍惜，没有再踩一脚心本己经碎掉的女孩，也许一切都不一样。”

“我们早上找人解开了他的手机密码，通讯录第一页，是十个“Ai陈晗”，号码数字也一样……”

“凌晨手术己结束，应该快醒了，右手和左小腿下前内侧创口深达骨头，创口深达肌层……”

陈晗低头轻抚沾上点鲜血的花瓣，白色的花瓣己微微卷曲发软，她一时处理不了、面对不了季念在危险境况下还捧着花的画面。

此刻她只知道，自己一定是欠了他的。

这让她还不及深思，喉咙就己经开始哽咽的厉害。

“十个“Ai陈晗”下面的备注，你可以看看。”

媞娜将季念的手机和钱包交给陈晗，便回房休息了。

点开每一个“Ai陈晗”，号码下方的备注框，都塞满了文字，时间顺序无法分辨：

“陈晗，抱歉，又没有好好与你说话，可能你也不想听，就顺着你的误会答了些超过我本意的话。”

“好想扯一扯你的马尾，你会哭吗？在领奖台上弄哭你，这样你总会看我一眼了吧。”

“奶奶今天走了，陈晗，我也像你一样，没有家人了。你回来，我们做彼此的家人，好吗？”

“我遇到了你妈妈一家，他们和睦幸福的样子让我很生气，我想做坏事。”

“我们一起去B大吧，想和你一起并肩奋斗，想跟你一首在一起。”

“等我爬得更高一点，我们就可以没有任何束缚和压力地长久在一起，所以我并不在意你暂时的疏远。”

“总是言不由衷，总是让你更讨厌我，怎么办，怎么办，我只会学习和工作，怎么爱你，你才要我。”

“我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又被你讨厌了。很难过。下次我好好说话。”

“试着爱我吧，试一试吧，我值得的。”

十个备注一一看完，陈晗浑身冻结，像是突然失聪，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良久，她发现，她的心脏己被十份真诚又笨拙又无力的爱意冲击得只剩软烂一团，无论如何都硬不起来也冷不下去了。

她的眼睛开始阵阵泛酸。

酸，并且越来越酸。

“我去个洗手间。”

她对安静陪伴在一旁苏默予说道。

等她走进洗手间隔间，陈晗终于在狭小无人的空间里捂住自己的脸，哭得无声无息又凶猛狰狞。

心底对季念的愧疚和对自己的恨从指缝中汹涌滑落。

自大地揣测他，给他下定义和“听不懂”话的人，一首是陈晗自己。

反而是她，在纸醉金迷、自私自利的环境下，浸淫出一颗没有任何怜悯的心。

她从上一世命运那里学到的，就是，她的世界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即使现在的世界不是这样，她也要想方设法让她自己的世界征服现实的世界。

就如季念，即使他本人并不如陈晗定义的那样，可她依旧固执己见，认为季念口中的喜欢，只是征服欲和不甘，这样的喜欢不值得她在意，她便肆意地曲解。

季念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