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我?”
陈山荣能说出此话,显然他曾见过胡翊。
事到如今,成者为王败者贼,陈山荣已知晓自己的下场。
他这人不愧有枭雄气质,不做无谓挣扎,大方承认道:
“你那笔两万两的生意,便是我查的底细,如何能不认得?”
当初,胡翊、老田刚刚搭上陆财爷的线,陈山荣就派人清查过他们底细。
一路从浙东查到凤阳,并未露出马脚。
这才有陆财爷二次联系他们,商讨兑空宝钞司银两的谋划。
胡翊瞳孔微缩,盯着陈山荣,原来此事竟是他亲自负责的。
他自然知道,陆财爷背后之人就是陈山荣,但这种事陈山荣竟然亲自下场做,两人这么早就有了交集,倒是没有想到。
还有一件事,胡翊想不明白。
世家大族们并不缺银子,这种两万两银子套利五万八千三百两的生意,他们为何自己不做?
反而找上了外人呢?
胡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也是马长风和老田都不解的地方。
陈山荣对他们知无不言,有什么说什么,又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
“第一次,我们坑了滕德懋,那时朝廷还没有准备,兑空宝钞司这事做的天衣无缝,大口吃肉,广收金银,可以随意些。”
“到了第二次嘛。”
陈山荣说道:
“朝廷已有了准备,就不可亲自下场再做此事了,需要找一批替罪羊。”
原来如此。
胡翊心道,原来自己就是陈山荣认为的大肥羊之一。
第一次干倒滕德懋,兑空宝钞司,让他们获利无数。
到了第二次,意识到朝廷有了防备之心,他们不再亲自下场了,便四处搜寻有财力的肥羊们。
以利相诱,使这些肥羊们把钱投进来,做空宝钞司。
得了利,五五分,他们也能赚钱。
倘若事发,最后查下来,也是这些肥羊们背锅,可是半点查不到他们身上。
胡翊听完了他们的计划,也是赞叹起来道:
“你们这法子倒也巧妙。”
陈山荣苦笑道:
“真若是巧妙,又岂会落入您的掌心呢?”
陈山荣被抓的这几个时辰,已经在心里复盘过了。
此事落败,皆因为他小瞧了这个胡翊。
他想出这个真假钦差双线办案的手段,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处州官场要输了。
陈山荣知无不言,后面的招供也都十分顺利。
最终,到了画押签字时,他问道:
“你们会怎样处置我?”
老田开口道,“陛下定会将你凌迟,陈家满门抄斩。”
陈山荣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只是最后提了个请求:
“我死之日,只求最后跟家人告个别。”
胡翊答应了,点了一下头:
“可以,看在你招供时知无不言的份上。”
回监牢前,陈山荣最后又仔细打量起胡翊来。
对方即便是站在那里,目光平视着自己,一动不动。
也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傲立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
那个假钦差费震的气质,与真钦差差的实在太多了。
陈山荣见过了胡翊,此刻才摇着头,叹气道:
“我当初怎么会识破不出呢,那个假钦差哪有真钦差的气度?”
“唉,当时就该看出来的!”
整理过陈山荣的供状,胡翊还要连夜审问王阳。
他就问马长风和老田:
“陈山荣说我身上有一种气度,我怎么没发现?”
老田说道,“驸马爷身上确实多了一股气,这是属下们再次见到您的第一面时,就看出来的。”
“是什么气?”
马长风试图描述道,“那是一种复杂的气质。”
“再次见到您时,您更加沉稳自信了,眼神更加深邃了许多,又多了一些贵气,整个人都变得好似一座山。”
马长风越描述越抽象,陈山狩就试图总结道:
“初次见您时,您如同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略有些沉稳和拘谨。”
“再见您时,您仿佛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处事不惊,沉稳不乱,已是不动如山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