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残肢和血液,是难得的好睡处。
“晚安唷,帝曦承。”
全然不顾帝曦承本人睡不睡得着。
仙子铃和他的血肉融合,早己不分彼此。彼此之间通感共伤,互相折磨,也是早就习惯的事。
方才它暴走失控,从背脊疯长而出,因他心神不宁,总想着梦里那位不知名姓的兔妖姐姐的事,不自觉地绕上了李韫玉的脚踝。
她和她的气质,实在过于相似了。
连说话的语气,质感,声线也——
可是,若李韫玉真是兔妖姐姐,为什么不承认梦里见过他?
若不是,为何又能说出那么多重叠的细节?
人是无法编造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
药蝶谷隐没于浓雾深山中,寻常人根本寻不得,更没有所谓不长眼的刺客,能够突破瘴气和山峦的迷宫,成功入侵。
梦里的他,在大约十二岁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兔妖姐姐并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攻入药蝶谷只为窃取灵药而来,而是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没有任何缘由。甚至有可能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是专门来替他实现愿望的。
……真的像从天而降的仙女那样。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找不到来路的东西和人,是最难寻得的。
如果你想要雨,只需要上天去寻找云;如果你想找到一只妖怪,只需要根据它的特征,去修仙手册上寻找对应的栖息地。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一句打趣他时说的,要去广寒宫捣药,居然成了虚无缥缈的祈盼里,唯一具备可行性的目标……
这太荒谬了。
“嗦嗦嗦……嗦嗦嗦……”
艳丽如血的仙子铃,仍孜孜不倦地从他的血肉里分崩离析。这样突然的崩解,在过去的岁月里己发生过很多次,帝曦承早己习惯了锥心刺骨的疼痛在全身蔓延。
渐渐地,因为失血祛肉,他有些困了。
这里没有阳光,仙子铃蔓延的速度被极大压制了。想要复原,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在原地陷入休眠即可。
等待苏醒,一切都己重归平静。
……
……
……
“呀,你回来啦。”
十八岁的帝曦承浑身是伤地拉开木门,原本木然冷漠的脸,因为房内忽然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而显现出了一瞬的鲜活。
临走之前,他忘了关窗。
此刻,月光携着半透明的花瓣一起轻盈地越过窗楹,如同碎银一般洒落在他混乱的桌台上,照亮了两个镶嵌着无数珍珠美玉的异色贝母匣。
“呀……你这字写得真好看。不像我,跟狗爬的似的。”她笑着招呼他入座,“这就是你之前打算给我看的秘密匣子吗?”
“我还以为,里面会藏着宗门的惊天大秘密,或是你私藏的金银珠宝首饰法器之类的,再不济,藏点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爱悄悄窝在被子里看的春花图,也不是不行啊。”
“怎么都是看不懂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捏着肩膀,一把按倒在了微凉的竹榻上。
丝丝缕缕的黑发落下来,沾着仙子铃苦涩的药味,如同无法逃离的囚笼一般,将她整个罩住。
“咔哒”一声脆响,从她的手腕处传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以花藤塑成的手铐拷住她的高挑少女垂眸,面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俊美的男相,眼睛湿漉漉的,闪烁着危险而黯淡的光芒:
“求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