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旁观,还是以身入局,这大抵是世人皆会遇见的难题。首发免费看书搜:看书屋 kswxsw.com
可寻常人家碰到的最大的两难亦不过是两位上峰夺权,迫不得己站队,或是两邻居龃龉,迫不得己协调。
而解岁,大誉的长公主,一旦抛出了这样的难题,便恐非小打小闹,绝大数可能是干系王朝走向,事关天下黎民的大事。
闻若虚从不干涉朝政,却并不代表他不知朝政。
近日择选东宫一事他知,端王献药一事他知,乌酒之事他亦知。
唯有那誉帝药中有异一事发生的太快,封锁的太快,他尚不知晓。
但尽管如此,也足够闻若虚判断出解岁这一句话是在借乌酒一事为夺嫡寻求他的意见。
可他却难以回答,不能回答。
“我时常在想,这个王朝的下一个掌权者不论是谁,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差别。”
解岁伸手取过了茶盏,垂眸浅啜了一口,“毕竟我只是个公主,尽管地位尊贵,也只是个公主。皇兄们斗得再凶,只要我不插手,那夺嫡的这把火怎么也烧不到我的身上。”
“只要这样想,我便觉得无所谓,便任由他们斗去。我只管好我自己。”
茶水之中映出冷冽眸光。
“可二哥贵为皇子,更或为下一任东宫的主子,他欲敛财,什么手段不行?偏将主意打到万千百姓头上。”
“公孙侍郎苦苦为他筹谋,不惜嫁与家中嫡女。可短短两年光景,府中娇妾他便抬了九房,鞭笞酷刑他亦能使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令其生受亲子惨死之痛!”
白纱下的眼睫猛地颤了颤。
茶盏重重置在桌上又发出一声脆响,伴着解岁的声音愈发冷然。
“这样的人,心中只有权,只有财,只有色。”
“他装不下人命和黎民,更遑论手足!”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殿中宫烛爆出星子,显得更加寂静。
解岁望着面前跪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影,缓了缓声,“我固然要保苍生太平,全我心愿,但此前……”
“……我得先保下自己的命。”
话中苦涩,非身在局中者不知。
“保命”,这样的字眼,令闻若虚藏在袖下的手指猛然蜷缩起来。
作为不理朝政的国师,他固然能独善其身,亦能眼睁睁看着皇室子弟为争一个位子斗得头破血流,甚至命丧黄泉。
可他能忍受新皇那张龙椅下堆起的白骨里刻有“解岁”的名字么?
他能容忍新皇作贱万民,以血流千里全他无上威仪么?
他真的能做到眼不见,则心不动么?
所诉之言,点到为止。
解岁缓缓起身,垂眸,今夜最后一次看他。
“闻若虚,”她首呼其名,“今夜我来,不是为了寻求你的答案。”
“只是想着,我的心事,应当报于你知晓。”
恍若雨前檐下最后一声风铃,胸腔里的那颗心震颤不止。
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又落到了他的膝上,最后消失……
她己准备离开。
“殿下。”
衣袖被猛地抓住。
解岁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身。
闻若虚感受着指腹上衣帛的柔软,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自己所如今所做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仅此一次,就这一次,他想为一人谋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太阴尚会偏私,何况他只是一介凡人。
“我曾卜卦,卦象之上只指向一个结局。”
“即便如此,你亦要争么?”
一个如何也更改不了的结局,亦要争么?
解岁此时方徐徐回过头来,看着侧了半身,露出如玉侧颜的国师大人,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说出口的话语没有半分勉强,亦没有半分犹豫。
“我亦说过,国师所算的天命落在东北方。”
那不是定王府,那是……她解岁的府邸。
“我便是信了你,信了天命,才要争。”
听清了,闻若虚一点点放开手中的衣袖,低低道了一声,“……好。”
……
翌日一早,一则由国师大人亲写的卦象穿宫道,越群殿,徐徐展开在誉帝眼前。
“东北方……”
冽冽风过,誉帝口中喃喃着三字,抬起头来,目光遥遥投向了阴云之下的玉京城。
“那是……老西府邸的方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