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爷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像这种话音都没落就已经现身出来的鬼，未免也太敬业了一些吧？

我跟朝露在进这座家庙时已经是傍晚了，再加上之后在庙里待了一阵，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更为无奈的是，在这之前我们一直在跟灵牌打交道。而就是这种白黑半白朦朦胧胧的诡异时刻，突然有一个人破门而入，恐怕任谁都会稍显恐慌的。

而那道黑影，还在一步步地接近着这边。

借着被阴风刮得跃动不已的火光，我终于渐渐看清了来人的脸，之后脸色却也因此而渐渐变得古怪了几分。

大个儿，光头，一脸的白胡子，满身的腱子肉。

曾几何时，我有幸沾过村长儿子的光去他家看动画片的光盘，里面有个叫龟仙人的老爷爷貌似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瞅啥？”就在我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时，龟仙人本就钢铃一般的眼睛骤然又瞪大了几分。

默默在心里做了一下体型上的对比之后，我硬生生把已经溜到嘴边的“瞅你咋地”给咽了回去，随之满脸陪笑道：“老爷子好兴致啊，这种天气还出来看雨景？”

“看鸡毛的雨景啊？你小子少跟青爷扯犊子。”那个自称青爷的老者说着拧了拧缠在胳膊上的上衣里的水，回手一把将断了门闩的房门重新关上了：“这鬼天儿说变就尼玛变，都快让雨沦成小鸡子了，点儿背啊！”

青爷说着大大咧咧地往供桌旁的火堆前一坐，一边烤衣服一边四下乱踅摸着，看到我刚才放在一边的酒瓶时眼睛一亮，伸手抄起转头看着我道：“我能整口儿不？”

我也不知道这古怪的老头究竟是什么来路，不过好在应该不是鬼，因而我也只能微然点头附和道：“您随意。”

“小伙儿挺敞亮。”青爷咧嘴一笑，拧开酒瓶的瓶盖后直接一口把剩下大半瓶的烧刀子都给灌下去了，喝完一抹胡子边上的残酒打了个酒嗝：“还行啊，没兑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将近八十度的烧刀子，少说也有多半斤，就……就这么一口闷了？！

青爷意犹未尽之余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你看这事闹的，也没说给你留点，不好意思啊大兄弟。”

我有些哭笑不得道：“说一口就一口，老爷子您这事办的好像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啥老爷子不老爷子的，肩膀头儿齐是弟兄，我七十多的人了都不在乎，你总把这玩意儿看那么重干啥？别愣着啊！过来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来熟的人，不过也能明显感觉到这老者确实没什么恶意，这倒是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依他所说坐在了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着，但余光却总是有些下意识往旁边朝露的身上瞟着。

可能确实是气候转换太过突兀的缘故，她自从到了南方这边之后精神气色便一直不是太好。期间也试着劝她多注意一下，但以她的脾性也不太可能会在这种事上听我的话，因此病情其实从那时就已经开始被酝酿了。

而下午的这场大雨，更是让它彻底爆发开来。

“你不要紧吧？还能撑得住吗？”

我试探着想要摸一下她的额头，却被她勉强抬手制止了：“你很烦啊……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有些困了而已，不要吵我。”

朝露边说身子边不自觉地往旁边歪了下去，半躺半靠在自己的背包上紧闭起了双目，看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我对此也唯有无奈叹息一声，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了两件比较厚实的衣服给她当被子盖上了。

青爷从刚才看向朝露的目光便有些疑惑，见此情形时忍不住出言发问道：“咋的，这丫头病了啊？”

我苦笑道：“是吧，赶路时受了些风寒，刚才又让这场雨一激，估计发烧了。可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雨也没停，实在没法送她去医院。”

“那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啊。”青爷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往朝露的方向挪了挪道：“我好歹学过两天中医，先给她号个脉检查下吧。”

我有些骇然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身高体重都接近一百九的壮汉老爷子是学医的。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时，他的手已经搭在朝露的腕子上了。并且只一根食指，便几乎将其整个寸关尺都给按在了下面。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当青爷的手指初一碰到朝露的脉门时，他的身躯似乎轻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