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盒

我跟老头子都是散漫惯了的，日子得过且过，没谁会为了所谓的明天去在今天拼什么命。唯一还有些许区别的是老头子会为了他更为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去念念经，而我则真正在以混吃等死的态度对待着我正度过的每一天。

人各有命，命里无志，我从未期盼过似得那般的长生。

哪怕老头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也很难生出太多悲怆的情绪。从小到大唯一从他身上学会的就是不要因为任何事去过度沉沦，因为像我这种连活下去都万分艰辛的家伙，一旦陷入泥沼之中便再也无法自拔了。

人总是在愤怒，而我没有资格向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泼洒这份愤怒。

注定压抑，也注定没有那份勇气去承担本属于自己的责任。

所以当她打开盒子的瞬间，我几乎是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不见朝露的脸，可是我能从她的话语间感受到他此刻的愤怒：“你自己的债，能指望谁去替你还？！”

我没有睁眼，有些自嘲地笑着：“还不了那就不还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借必还的君子。更何况苟延残喘至今，有哪次是靠着借债活过来的？”

“哪怕至死都要对爷爷有所亏欠是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啪！”

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被甩了一耳光。

“昨夜死的本就该是我们，是爷爷以堕己身于无间地狱为代价才给我们借来了最后十四年的命数你懂吗！？”

“不懂。”我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盒子里的东西，而是目光有些冰冷地直视着朝露：“老头子这些年说了太多我听不懂的话，可他有一段话我记得很清楚，现在我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你听，如何？”

朝露面上有一丝怔然闪过，随之双眉紧蹙着点了点头：“说！”

“孩儿，人活一世去争去抢都很正常，因为那是做人的根本。无论你自私与否，愿不愿争，最终也还是有有一天会因为各式各样的无奈而选择妥协。这是生存之道，无可厚非。”

“然而若是在你自己还未有争抢之心之前便被强加于身，你尽可以对那强加之人理直气壮地说滚，只要你敢于面对在这之后可能承受的鲜血淋漓。”

“所以……滚。”我冲她笑了笑，而后缓缓抬手摸住了盒盖，重重将之合上了。

“你……你……”朝露单手托着黑盒子，另一只手颤抖不已地指着我，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爷爷怎么会养了你这样一头白眼狼？你难道就没有丝毫感恩之心？”

我摇了摇头：“两码事。报其恩并不等于偿其债，更不是在强行被续命之后便立时感恩戴德不计后果地去办老头子所交代的事。你这么激动我倒想反问你一句了，如果你先前便知道老头子打的是这个主意，你还会同意他这么做吗？”

“我……”朝露一时语塞，没能马上便给出答案。

“反正我是不会的。”我对她笑了笑：“现在想想，或许老头子从把我从路边捡回来的那一刻便有这种打算了，你尽可以再骂我一万声白眼狼，但这并不能更改老头子当时的初衷。就凭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以此为条件来强迫我做什么不是吗？”

朝露的脸色由白转青变得有些难看，倒是指向我的手终于不再抖了，指尖戳点之时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杀气：“说了这么多，你还不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找借口？怕就是怕，找那么多借口有什么用！”

“怕？”我伸出手来轻轻在那黑盒之上抚摸着：“我说句在你看来有些的便宜卖乖的话，现在若是你我身死便能换来老头子一条命，我立时便敢自裁于此，你舍得吗？”

朝露“敢”字几乎已经出唇，可最后却还是被自己扼杀于了微张的小嘴当中。

我冲她笑了笑：“死都不怕的家伙，还会怕麻烦么？”

朝露对此只是报以了一声冷哼。

“然而……真的怕啊。”我憨憨地挠了挠头，冲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

不过在她眼中应该分外欠抽就是了。

“靠！”朝露在接连被怼了几波之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丫到底想怎么着？！”

我摇了摇头：“不怎么着，只是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的好，我不想以后再在类似的事上跟你吵。”

朝露愣了片刻之后这才反应了过来，将信将疑地打量了我几眼之后满含质疑地问道：“这么说你决定跟我走了吗？”

“我凭啥就这么跟你走？”

“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