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四十分,死者孙运亮与工友的出租屋。
老旧筒子楼,楼体墙壁四处可见喷涂的“拆”字,单元入口公示牌上贴着居委会的拆迁通知——本月十五号将强拆。
五楼西户,屋内浓郁的咸鱼味已近乎固化,可能就稍微差一点点勾芡;破鞋、脏旧衣物与东倒西歪的酒瓶摆着迷魂阵,烟蒂已将唯一可能的落脚点占领。
不足四十平的面积间隔出两间卧室,孙运亮与罗圈腿一间,囧字眉与国字脸住另一间。
“速战速决吧。”雷昀朝陈曦点点头。
哪怕戴有口罩,可那直击灵魂的味道还是熏得脑仁疼。
“咣当......”
庞伟不小心碰翻了一酒瓶,茶色不明液体淌了出来。
“嗨,白酒瓶装啤酒?讲究啊!呀,陈曦你小心点......”他撇撇嘴,小心翼翼地左右腾挪跟在陈曦后面,自身难保却不放弃充当护花使者。
“筒子楼卫生间是公用的,你踹翻的那瓶是.......”雷昀坏笑调侃,指了指那空间仅能容纳两个庞伟的厨房:“你去瞅瞅?嗯,有利于你减肥。”
“别!我中午就没吃饱......”庞伟急忙求饶。
“行,”雷昀点点头,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经组织表决,委派你独自完成勘察,来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啥?表决?我?”庞伟一脸懵逼。
“二比一表决通过,反对无效。”陈曦冷眼瞥了他一眼。
“晕,不带这么玩的啊,这套路......”
庞伟嘟囔着,一脸生无可恋地磨蹭上前。
“快点!注意搜仔细了,嗯,不能疏漏任何一处细节,你一边翻找一边把搜到的物品描述一下。”雷昀抬腿轻踹了庞伟屁股一脚。
躲是躲不过去了,如果仅是跟雷昀一起,庞伟还能死皮赖脸讨价还价,而现在陈曦也在场,他也只能含着热泪从了——自认倒霉吧,得好好表现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不是?
深呼吸酝酿了一番情绪,他硬着头皮开启“绝望之旅”。
“大床一张,席梦思床垫,黝黑发亮滴枕头一对,咦?枕头摆靠得挺近,这罗圈腿跟孙运亮......有基情?”
“外侧是孙运亮的,据罗圈腿供述,孙运亮最近失眠严重,起夜频繁,所以两人换了位置。”雷昀说道。
“破本子一个,圆珠笔一支,喔,这边枕头底下也有,貌似是记账用的,乖乖,还挺详细呢,借贷分明,工资、生活开销、娱乐花销啥的都记得很明白......”
他把俩笔记本递给雷昀。
“这能翻出个啥来?净些破烂玩意!我了个去的,床底下就免了吧?全TMD臭袜子、酒瓶子......”
“嗨,有个漏气的娃娃......”
庞伟吃力地蹲下身撅着屁股瞅了一眼床底。
“先翻找床垫底下。”雷昀皱眉说道。
“药一瓶......止痛药?这是罗圈腿的吧?狗皮膏药......半包。”
“咦,病例?诊断报告?孙秋实......17岁,男,靠,尿毒症?这是他儿子?”
雷昀接过病例翻看着,摇摇头叹息说:“这可能就是他情绪……有些不正常的原因吧。”
病例及诊断报告是高城县人民医院出具的,日期为半个月以前,诊断为尿毒症重度。
“孙运亮可能拿着这些病例材料又咨询过川海这边的医生,估计是同意的结果,所以没接儿子过来看病。”陈曦微微摇头。
“是,如果确诊,基本已等于判了死刑,他的经济情况根本无法承担儿子的透析治疗费用,更别提换肾......”雷昀呼了口气,指了指笔记本说:“这上面记着,他去过川海医科大附属医院,花了20块钱挂了专家号。”
“那凶手也真TMD丧尽天良,这一下子就是两条人命啊!”庞伟骂道。
确实,如果孙运亮没出意外,中的这笔彩票巨奖足以治疗儿子的病,可凶手残忍的扼杀了这个希望——孙运亮死了、彩票没了,他儿子的病也彻底失去了治疗希望,或许不久之后父子二人就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
陈曦仔细翻看了墙根的两个蛇皮袋行李包,起身朝雷昀摇摇头:“没。”
“陈曦,找什么?”庞伟好奇地问道。
“药,确切说是精神类药物,为的是验证一个猜测,因为据孙运亮工友们描述,他可能是有抑郁症倾向的,但现在看来,或者他还没意识到,或者......”雷昀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