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独禺觉得他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拖着一只残臂，在碌碌无为中慢慢死去。

凌乐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给了他希望的主人。他虽然奉命保护妖神殿下，但私心里，他更赞同凌乐的理念。

按照凌乐的计划，他们会在前面几年顺应妖神的意思，向人族展现他们的诚意。结果如他们所料，狭隘又贪婪的人，根本不会接纳妖族。

于是在最后的最后，以两族大战逼迫妖神殿下走上毁天灭地的结局。

独禺不怕死，他只是想死的有意义些。

比如能让他在死前，亲眼见证居心险恶的人族终于彻底消失。哪怕天下尽毁，但好歹下一世的开端会是由妖族来开启就够了。

可惜，事与愿违。

他们都没想到妖神会选择另一条路。

凌乐死了，他似乎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大部分妖族散于山野，而他在俗世太久，与人相处的太长，早已无法回归自然。

“既然你无处可去，便和桑琴一起留下吧。”陆云麒说。

于是他留下了，不同于桑琴很快跟朱砂道的人打成一片，他抗拒，甚至厌恶与他们交好。

那些从人族身上学来的圆滑和玲珑，仿佛是他的耻辱般，他一点都不愿触碰。

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见证了生命的诞生。

林见素满头汗水，抛开她请神那一次，他从未见过她这般虚弱和狼狈。

苍白的脸，满头的汗水和无神的目光，像一具被抽干精髓的躯体。

然而明明她看上去糟糕透顶，可她仍强撑着起身抱着孩子。

她无力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在他震惊中，将那个小小的生命交给了他。

独禺不是没见过人族的幼崽，但这一次好像有什么变了。

白白软软的小婴孩，乌黑的眼睛才刚刚能睁开，又小又短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指，懵懂又迷茫地看着他。

“她叫什么？”他听到自己问。

“安宁，陆安宁。”陆云麒答。

他听到林见素虚弱的声音：“以后你就是她的叔叔了，希望你和她都能如她的名字般，安宁一世。”

那一瞬间，独禺忽然明白了妖神当初的选择。

不为权力或荣耀，而是单纯的，为了让生命更好的延续而缔造一个和平的世道。

万物生灵，所求不过安宁。

他看着怀中的婴孩，眼眶终于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