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好皇帝,他自认为能比他做得更好。他不是不想杀人,而是杀了人,有些罪名就算他做了天下之主都无法洗清。
那与他的父皇有何区别。
“你活得甚累啊。”温乐衍把玩着腰间的白玉配饰,轻缓擡眼,悠悠飘去一句话。
语罢,他起身正襟,“不如让我去趟长明殿,试试劝说一番二位王爷。你若不放心,大可派你身边的西风跟随我。哦,当然,我也没有妙语连珠,舌灿莲花的能耐,不能保证一定套出兵权的下落。”
傅长璟摆手,“无妨,你大可前去。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你负伤在身,若是意外再添新伤,我于心不忍。派一两人随行防卫是万万不可少的。”
温乐衍嘴角微扯:“那臣便多谢殿□□恤。”
长明殿位于皇宫最西处,幽静偏僻,寻常也多无宫人内侍途经来扰。
傅长璟怕惹众议,不敢怠慢瑞王与常王两位年事已高的王叔,一日三餐都准时派内侍送来茶水饭食。
“傅长璟这个不得好死奸贼,奸贼!竟敢把尔等幽于此处!”常王傅承佑骂的来送饭食的小宦官垂首而逃。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腌臜阉人,滚,给本王滚,告诉傅长璟那个乱臣贼子,本王要杀了他,杀了他!”
“你小点声,小点声。”瑞王傅靖柏将一张字墨拿至窗边反覆细看,看到一笔歪斜后,气馁地将手中的纸丢于地下,“我这字啊,又写歪喽。”
废纸厚重地铺满了大殿,随着开门带进来的风声哗啦作响,如厚雪飘飞。
纸张上写的多是些以表相思的情诗。
“遥将一点泪,远寄如花人。”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四哥啊,如今贼子作乱,满城风雨,你怎么还写的下这种东西啊?”傅承佑恨铁不成钢,往嘴里狠狠的塞了一块肉。
傅靖柏不予理会,手中的狼毫蘸取浓墨,款款写下一行情诗,口中独自呢喃:“你急什么,骂两句便能出去了?一把老骨头本就活不了几年,急坏了身子更是雪上加霜。且待我写一封书信寄于我妻,让她莫要忧心才好。你来替我看看,选哪一张比较好?”
傅承佑简直惊愕无语,他自小便跟着四哥混于一处到处玩乐,将他的庸碌闲散与得过且过学了个透彻。也正因此,他们二人才能躲过先帝的疑心,安然至今。
可如今都什么时候了,陛下那边无一丝消息,燕京这边乱作一团,傅长璟大肆囚禁官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这四哥却还能如此逍遥自在地为妻子写诗。
“你便是写上成百上千张,你送得出去吗你!”傅承佑无奈拂袖,兀自别过身去。
傅靖柏望着透过窗纱的清辉,长叹:“留明待月覆,三五共盈盈。”
“王兄啊……你气死我了你!”
“莫气莫气,你莫要恼我这些诗。”傅靖柏执笔虚虚一点,“能救你我之法,就在其中啊。”
殿门大开,月色入室,照的满地纸张洁白无尘。
常王傅承佑已然在榻上酣眠,正被脚步声惊醒,即刻警觉爬起。
“惊扰了老王爷安眠,臣罪该万死。”温乐衍踏入殿中,绕过脚下那堆白纸,擡手示意宫人点上烛灯。
直到灯影徐徐燃起,能看清来人面容,常王指着他大骂:“你这助纣为虐,不忠不义的竖子,你来做什么?”
温乐衍躬身行礼:“王爷莫要动怒,好教二位王爷知晓,如今刀架颈侧,臣也是身不由己。”
他的视线忽然转向桌案间,缓步走去,见瑞王还在挑灯奋笔疾书,望着他手中刚风干的一行字迹,笑念:“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王爷与王妃真乃情比金坚,写了这满地情诗只为借月传给远方佳人。”
傅靖柏连眼都未擡,生冷一句,“莫念,莫念,脏了这行字。”
“行,我不念,我来呢,是想劝二位王爷弃暗投明,将兵权交出来,也免得受困于此。”
“你想要兵权?”傅靖柏狠狠抄起一方砚台砸过去,撞落了墙上一张字画,“你去告诉傅长璟,做梦!他若有本事,就将我等杀了,我等绝不屈服乱臣贼子!”
温乐衍差点被砚台砸中脑袋,心有馀悸地喘了口气,急忙退出殿外,“好好好,王爷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臣这就走,不打搅二位王爷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