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夜尽,等雨停,等燕京那边的消息。
谢临意走出蜿蜒宫门,街巷明灯照透,医馆外躺满了昏迷的百姓。
这些百姓是今日各县送来的新病号,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神情痛苦,蜷缩在一处忍受着病痛的摧残与漫漫长夜带来的无尽寒冷。
“阿娘,我好难受,我好难受……”不过才四五岁的女童躺在医馆外的屋檐下翻覆挣扎,微弱的话音断断续续。
女孩用红头绳扎着羊角辫,单薄的破旧衣衫被雨水浸湿,清瘦的手臂搂着身前默默流泪的妇人。
妇人泪眼斑驳,俯下身亲了女儿的脸颊,干涸的嘴唇极力扯起起一丝笑,“阿诺别怕,阿娘在呢,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喝了药阿娘给你买好多糖吃。”
这对母女本身家境贫寒,平日里全靠浆洗过活。如今上天竟还要如此无情,狠心夺走一位母亲的最后的希冀与温情。
谢临意站在雨下,被无数细针刺得呼吸深深窒住,他移步往药气弥漫的医馆走去。
“世子留步,各处医馆中都是染病患者,此症传染性极强。”
谢临意不理会身旁护卫的言语,行至方才那女孩的身边,将身上的氅衣解下,蹲下身轻轻盖于瘦弱的身躯之上,又给了妇人一锭银子,“去店肆买点东西吃,孩子吃了东西兴许会好一些。”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妇人感激不尽,连忙伸手作揖。
小女孩却瞪着圆润的双目盯着他,神情不减痛苦,话语相比方才又虚弱几分,“大哥哥,郎中伯伯说我喝了药就会好,可我为什么还是很难受,我什么时候才会好。”
谢临意冲她温和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马上就会好了。”
离开时,小女孩在妇人怀中微微阖上了眼。
妇人眼眶深红,将脸颊紧紧贴在女儿的额头上,溢出的沙哑之音似乎是在唱当地哄孩子入睡的童谣。
谢临意步履沈重,每走一步,都如踩在锋利的刀尖之上。
他走上城楼,感受着肆意吹袭而来的寒风,望着一墙之隔的江水与青山。
仿若心也被劈开,隔绝成两半。
“世子,回府罢,街上瘟疫肆虐,稍有不慎……”护卫低声劝阻。
谢临意道:“她今日可一切都好?”
护卫涩然道:“城外送来了信,江姑娘说,要进城来寻您。”
谢临意在如今举步皆是绝望之下只庆幸一件事——所幸,他未曾带江潇潇入城。
那日刚到同州,她便说有些累,不想与他进宫。
他便遵照她的意愿将她暂时安置在城外一处府邸中歇息,本打算等一切妥当后再去寻她。
可那日一分离,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一墙之隔,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派人看顾好她,绝不可让她入城。”
“另外,替我给她带句话,不要进城寻我,也不要回燕京。”他满目皆是冷冽,唯独想起她时,心才起了一丝鲜活,“如果她愿意,就护送她回章州去。跟她说,等到一切安定,我一定会去章州寻她。”
回章州,回到一切都未曾开始前。
那时春水碧于天,桂影照东墙,所有人都还在身旁。
那段美好的光景,他将用一生去怀念。
哪怕是如今站在寒冬之下想起,过往的一切也能化为和煦春风,替他吹散开眼前的天昏地暗。
城墙外的另一处深殿中,昏灯映地,人影攒动。
褚钰扶额靠于软榻上,自褚穆阳死后,她日益消弭,整日倦怠神伤。
定国公褚淮看着桌上凉透的茶盏,终于出声:“娘娘日日如此颓丧,实在令我等心寒。”
褚淮在褚家排行第四,乃是褚钰同父异母的兄长。
“那可是本宫的亲兄长!”褚钰声色沙哑,眸中通红,“本宫怎能不痛,怎能不痛啊!”
年少时,她与兄长相依为命,受苛责时,兄长总会护着她。
入宫后,父亲只拿她当挣前程的垫脚石,不顾她在深宫中丶在李太后的手下每一步行的有多难。唯有兄长默默相助,替她遮风挡雨,出谋划策,牵着她一步步走到今日。
兄长的死,压垮了她的脊背,她第一次手足无措,看不清前方。
“娘娘此言差异,我们都乃褚家人,谈什么亲疏之分。”褚淮道,“兄长之死我们都很难过,可娘娘需要得振作起来,只要我们还在,褚家就不会倒。”
褚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