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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有路(一)

瑶台有路(一)

夜幕已至, 明月沈在阴暗云团中。

凌玉枝独自站在宫门外望眼欲穿。

身着官袍的臣子进进出出,却唯独不见裴谙棠的身影。

霜风刮过她的眉眼,刺痛的眼中有流动的热物盈出。她不是个爱哭之人, 却在燕京的冬日无数次落泪。

直到人群散尽, 才见一道虚浮的身影缓缓走出宫门。

这是她初次见这样的裴谙棠。

他唇色苍白,玉骨清瘦,削薄的身形如一具漫无目的的游魂,满身血痕在黑夜中愈发夺目。

凌玉枝心绪大动,疾步上前扑入他怀中。

可他,却再也没力气伸手抱她。瞳孔中迷失的焦点定格在她脸上,转而又化为一片模糊。

“你在流血。”凌玉枝鼻尖已涩痛得僵麻, 解下自己的氅衣披在他身上, 盖住他血红的衣襟。

“天黑了,我们回家罢。”

“阿枝。”裴谙棠将冰凉的手紧紧贴在她掌心, 生怕唯一一丝温暖也要溜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那夜,她让他答应她一件事。

是那夜, 她突然背过身流泪,说被炭火熏到眼睛。

“我知道。”凌玉枝咽下满心痛楚, 眼底激起千层巨浪, “我都知道,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先回家好吗?”

裴谙棠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耳边回荡的还是程绍礼最后与他们说的话。

“走罢,快走罢, 别再来看我,任何人都别来看我。”

“你们从来不曾违背我说过的话, 这一次,也是师意。”

他是被驱逐出来的。

他宁愿以身代之,甘愿替老师一死。

凌玉枝似乎看到他眼中不息的意念,握紧拳咬着唇,声色中镀满肃然:“你死了叫我怎么办?你对不起我!”

“对不起,对不起阿枝。”他拂上她的脸,为她拭去温热的泪。

这个世上,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她。

凌玉枝望着他,“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好难,为何每个人都这样难。

难到每个人只能靠着一腔信念在这世间活下去。

萧瑟官道中,只有两人并排相依,还好不算是形单影只。

“记得。”裴谙棠开口,寒风在与他相和,

“不论今日过后的明日丶后日发生何事。”

“我都会时时刻刻念着你,你在我身边,哪怕前方是阴诡深渊,风云莫测,我都会向前走。”

凌玉枝点头,泪珠扑簌簌地滴在二人手背上,“那一日,就是今日。所以你要想想我,我还在你身旁。今夜你要向前走,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路走过来,往后还要携手走很长一段路。这泱泱世间,君子前仆后继,我们要对得起停留在昨日的故人。”

她的话语如冬夜中的一缕春风,吹散眼前的傲雪凌霜,将此夜困在风雪之中的人带去葳蕤春光下。

“程老师希望看到的世间,还要由我们去迎接。”

裴谙棠神色微动,眼底倏忽攒动,如明镜生波。

今夜,有人在背后推他,有人在身前拉他,都是为了他。

他牵起她的手,跟随着她的步伐,身躯被她的影子笼罩。

回到家,凌玉枝取来他家中的伤药,为他清理伤口后,以热水镇温药水,轻轻敷于伤口之上。

裴谙棠盯着一处怔神,触目惊心的刀口赋予的疼痛也不能把他从茫然的思绪中抽回。他面色平淡,清秀的眉峰未皱起一丝。

“这刀伤是怎么来的?”凌玉枝问他。

“我去见老师,路上碰出的伤。”

凌玉枝心中明敞,猜到今日宫中定是大乱,他去见老师的路上,或许生了兵戎。

她将纱布裹紧,动作却格外轻柔,转而又往炭盆中添了一把炭。屋里暖亮了几分,依稀可见彼此沈静如水的双眸。

她将他的思绪引回,让其跟随着她,“给我讲讲你幼年时的事罢。”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褥,靠的很近,静到刻意去顺应彼此的呼吸声。

人在悲恸落寞之时,长夜仿佛最适合长谈。

她道:“从承平三十七年说起罢。”

承平三十七年,那年他十岁。

裴谙棠淡哑的声音响起:“那年春日,书院明思堂中的枣树熟了,谢霁与温颀爬上树摘了满衣兜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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