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七)
风骤起, 雨欲来,夜阑人静,窗外唯有缥缈孤鸿之影。
裴谙棠胸膛悸动, 绵长醇厚之声洒在她耳畔, “阿枝,我真的好想你。”
只恨青山相横,白水相隔,夜中思之难寐时只能遥想她的身影。
霎时,两三点雨点先带路扑落人间,而后,风又飘飘, 雨又潇潇。雨水拍打树叶之声往寒夜中更添孤寂。
凌玉枝褪下外裳, 脱鞋上了他的床榻,全身钻入被窝中, “好冷,你抱着我睡罢。”
话音被锦被隔挡,沈闷中带着几分温软。
“好。”裴谙棠也将本就松散的衣袍褪下, 顺着她掀开的一角躺进去,竟认真道, “那你安心睡觉。”
“你是怕我做什么吗?”凌玉枝埋在他的颈窝间轻笑, “我们那有常言道“盖着被子谈天”, 说的就是我们这样。”
裴谙棠从字面听之竟认为这句话并无不妥, 茫然道:“有何不妥之处?”
“你……”凌玉枝嘴角未下来过, “此话之意是,两个相爱之人或是夫妻, 晚上同床共枕,却只盖一床被子谈天, 你觉得妥当?你莫不是……”
她的话语声震得他喉间麻痒,满室暗光下,自然看不清他眸中的深暗之色。
裴谙棠知道她又在故意戏弄自己,他被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音撩起心底的明火,要顺着脚底一路燃至发丝。
“噤声,阿枝。”声色带着陌生的沈哑,极力克制下不该有的冲动。
“好,我不说了。”凌玉枝似乎能看出他的忍耐之态,又咯咯笑了几声,“睡觉罢。”
榻上的两人同衾相拥,抵足而眠。
此夜,两人都暂时抛除所有虚苦劳神之事,也不去忧虑着未曾到来的明日。
此夜,只有雨声丶人声丶心跳声。
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只盼明日,轻寒尽散去,暖阳满阶前。
***
大晏四方的邻国近来时局动荡,翻天覆地。
譬如辽国王上寿终正寝,其嫡长子继位后当即联合心腹之臣一改祖宗法制,推新法替旧法,引得辽宫皇室大臣咒骂指责。
又譬如西夏国国王在围猎宴上遭长子刺杀,其子弑父夺位后,声色犬马,荒淫无度,与周围国家纷纷结仇。
国家兴亡,新朝废立。国之更替,有始有终。
而近来与大晏有关之事,便唯有邑国使团进京朝贡。
邑国亦遭新君更替,此番千里迢迢入燕京朝贡,修两国面上久好之意只怕是未有几分,打探之意却是昭然若揭。
“邑人狡诈卑劣,他们居然还敢踏入我大晏燕京城。”谢临意走出宫门,衣袍被冷风吹皱。
他犹记木阔之子胡元丹在燕京残害人命,大生事端。便恨不得将此人抓来,为那些人报仇。
“据使团信报上所写,他们此番前来是为贡献国宝夜明珠,为修两国之谊,也为一睹我大晏京都风采。”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张庭英,他捋着髯须,叹气摇头。
一行人身着官袍,并排走过台阶。
谢临意冷哂:“无事献殷勤。”
邑国九部这几年一直不老实,他可不信邑国会甘愿向大晏俯首称臣。
“世子慎言,毕竟他们是打着此等旗号来的。”张庭英摊手笑笑,无奈道,“就算他们心怀鬼胎,我们无凭无据,也只能止于猜疑这一步,绝不能轻易挑起战火啊。”
跟随在一旁的裴谙棠终于冷静发问:“张大人,听闻邑国九部分散自立,如今率使团进京的使臣不知是哪一位?”
张庭英顿了顿,道:“邑国国王阿史毕优柔懦弱,其治下九部多年游离于管辖之外,皆有自己的部首。只是如今的邑国九部,听闻已被一位女子归拢。”
裴谙棠与谢临意二人听后,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之色。
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女子,能将一盘散沙聚拢,一统邑国分立多年的九部。
“何等女子竟有如此手段与威望?”谢临意问。
邑国人凶残蛮横,极擅用毒术与武力。骨子里流淌着冷酷暴虐的野性,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兄弟阋墙,弑父杀兄等只为利益而罔顾人伦之事屡见不鲜。
这样的一个国家,竟能臣服于一位女子脚下,可见此女子必定不简单。
张庭英已过花甲之年,走了一路,步履略带虚缓。
裴谙棠与谢临意便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