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亲眼看一眼日思夜想之人,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就算她不想见他,他也只求当下这贪婪一眼。
对了。
不论发生何事,温乐衍一定知道。
他最终还是进了宫,知晓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燕京发生的一切。
温乐衍沈沈对他道:“她一个女子,生生受了二十刑仗。”
可以说,从那刻开始,他才真正敬佩这个女子身上的勇毅丶果敢与睿智。
睚眦必报,满腔孤勇,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她为贺一鸣奔走,冒死敲登闻鼓,只求朝廷还她公道。”
裴谙棠忽觉沈石坠落,砸压胸腔。那厚重之物游走而上,继而紧紧遏住他的喉咙,心间储藏的锐痛终于在这一刻炸开倾洒,将全身上下都染上绞痛与无力。
他离开这几日,燕京的天时时刻刻翻云覆雨,气象万千。
凌玉枝身在局中,却还能冷静地筹谋另一场局。
她在连天的大雨中高声呼喊,独自对抗沈重冰冷的刑具之时,他却一概不知。
他没能为她做过什么,却还将她从一方安闲之所拉进暗流之中。可她从来都不后悔,照样明媚洒脱过日子,只为能让他心安,无所顾虑地往前走。
但是在她最需要他之时,他却离她千里之外。
他此时无比厌弃自己,他是该……配不上她的。
她如今不想见他,可见,她心伤万分。
日夜再一次轮替,夜幕挂天,冬夜的刺骨寒风如约而至。
裴谙棠身携浓浓夜色,仿若被抽魄般失神地走出宫门。
他想见她,这种热望穿透了他以往的所有年岁。
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家门口的,只在冥冥夜色中,脚步像被无声的指引一路牵扯,带领他走过一条条长道,最终使他擡起手,推开院门。
院门打开的那一刻,房中的灯火竟恬静地长燃着,任凭周遭黑暗涌压,唯有那盏灯极力划破夜色的口子,携着明亮钻入人眼中。
他空了的心间又涌入几丝鲜活,温热地缩挤在一处颤颤地跳动,不敢发出任何异响,唯恐惊动期许,让它溜走成为一场空。
越走越近时,怔忡之感故态覆萌,猛烈地传遍从头到脚。
他路过纱窗,只见灯影更甚,突然不敢问来人。只缓缓走向院内的房门前,将手轻轻置于门上,迟迟未曾推开。
攒动的光亮化为烈火,顺着指尖灼烧他的掌心。只凭火光传递而来的熟悉之感,他便断定是她。
他的手旋即垂落,不敢扣响。
再三逡巡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四方亮堂,光亮顿时将他包围,将他方才迟疑的心思死死禁锢,不让他再生此意,只能乖乖对视相隔一个门槛的眼眸。
凌玉枝眉眼如初,只是那双亮眸中的明媚被几丝疲累所替,消亡了数半,多了几分汹涌过后的淡雅与恬静。
“阿枝。”裴谙棠下颌涩痛,轻声喊了她一句。
凌玉枝静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眸中逐渐攀涌上温红,灼烫之物即将滚泄而出。
她不知为何,满心涩痛的厉害,她最痛之时都没这么想哭。
当裴谙棠欲再开口之时,她突然重重地揽过他的脖颈,汹涌之力带得两人脚步都略微踉跄,猝不及防贴近对方。
她的唇瓣先落到他鼻尖,继而往下紧紧贴住他的唇。那沈重之力如巨浪无声翻涌,飓风伴着狂澜呼啸,两人在奔腾的浊浪中颠簸。
烛光红盛强烈,将满室染至酡红,温情难自持。
两双手不经意环抱对方的腰身,似要贴揉进自身骨血中紧紧相融。彼此唇缝中泄露出一丝喘息,很快被重新覆上的温热围堵吞化。
这是第一次这般强烈的亲吻,两人脑海中的疾风骤雨不知停歇,越染越狂。不需要一句话,只凭一个吻,便能诉尽所有的委屈心酸与远隔万水千山的思念。
唇齿交融,交颈相依,如何也不够。
房门虚掩,可已经无人去在意。紧缠人影从门前游移至窗台边丶桌案旁与屏风前。
“裴大人可在家?我们老爷备了礼,着小人特地来道谢。”
两人被院外之声惊动,蓦然分离,鼻腔呼出的热气打在对方的眉眼之上。
外面说话的是齐家的管家,奉了齐覆之命特地来深谢裴谙棠一路上对梁延春的照料。
原是裴谙棠先前焦急闯入,竟忘了合上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