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二)
千里之外的淮州, 一张抛下的网也即将收拢。
“与郑宥来往的那些船商,皆是冒名顶替。罗丶叶二位大人死后,那些人便不知去向, 郑宥也再未与那些人见过面。”
裴谙棠与谢临意刚从市舶司回来, 此趟便是核查与郑宥密切往来的那些商贩,结果发现这些人皆身份有疑。
谢临意出言回应他,“据梁延春所查,郑宥与罗文新丶叶启良三人乃是同窗,平日里也有些交情。可乡试前的某日,这三人在酒楼吃酒时不知因何事大打出手。几日后,郑宥分别上门给他们送过礼, 可那二人并未接他的东西, 罗文新再次与他大吵一场,闹得不欢而散。从此之后, 直至罗叶二人遇害,郑宥都未曾再找过他们。”
夜空星子高挂,却抵不住苍凉寒气。
清冷道上, 只有他们二人走走停停的身影。
“郑宥举止鬼祟,勾结的皆是些身份成谜之人。”裴谙棠一路沈吟。
“他与罗丶叶三人本有同窗之谊, 也素有往来, 会不会是因为罗叶二人发现了他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才导致三人争执不和, 多年好友竟大打出手。而后郑宥怕他二人泄露他的秘密, 又上门重金送礼,企图堵住他们的口, 可罗大人一向清正廉洁,非但不收他的东西, 还又与他吵了一场。从后之后,郑宥心生怨恨,勾结背后之人干脆杀了他们二人灭口。”
谢临意认同,“不无道理,可他究竟有何秘密,为了不让人泄露,不惜杀害昔日同窗。”
裴谙棠拂着微凉衣袖,眸中沈暗:“闯入府邸,杀害官员,此举风险甚大,郑宥肯定不敢亲自派人去,万一败露,则会留下更大的把柄。他最多在外界制造风波,混淆视听,杀人的事则是交给他身后之人。从杀害那二位大人的手法来t看,皆是些武艺高强丶心狠手辣之人。”
“既查到了这般多,足够抓他问审了罢?”谢临意环胸靠着石柱。
“够了,此人奸诈狡猾,再与之周旋下去怕他会横生事端。”裴谙棠驻足桥边,观望对岸缥缈的灯影。
这几日皆是梁延春在暗中探查郑宥身边之事,而他与谢临意则在背后查一切与郑宥有接触之人。
网已放下去一半,该收时就得收了,否则郑宥若是生疑,无论做出何种举动,到时怕会前功尽弃。
“他的府中不知可有藏匿高手。”裴谙棠看向他,目生警觉,“你去都指挥使司调一批人过来,我先带人暗中包围郑府。”
“好。”谢临意轻装远去,“你当心。”
裴谙棠瞳仁闪动,沈沈颔首:“嗯,快去罢。”
郑府清冷幽静,各处大门紧闭,门前也不曾有小厮门吏值守。
对面几步之隔的摊铺上,灯火明亮,锅中白雾喧腾。
“店家,来碗面。”
梁延春一袭便服,利落撩袍坐下,往泛着油花的桌上拍下五个铜板,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紧闭的府门之上。
“好嘞,客官稍等。”
“客官慢用。”一晚热气腾腾的面上桌,摊主弯腰擦桌时,憨厚的神色瞬间变为锐利,低声道,“梁大人,郑宥从傍晚自衙门回府后便一直待在府上,府上无一人进出。他家小厮道他是病了,依属下看,莫不是他已察觉风声,从何处逃走了罢?”
“不会,继续看看。”梁延春低头镇定自若地吃面。
郑府各处后门外皆设有察子,他刚从那几处绕了一圈回来,皆无异动。
这便说明郑宥一直在府中,称病闭门谢客则是为了防止有人上门拜访,可见他心慌至极。
月黑风高,孤月被阴云笼罩,如何也挣脱不透那层薄纱。
桌上筷筒被风吹得清亮作响,郑府的门也被人扣响三声。
梁延春擡头望去,只见三个身形高大的粗衣麻布大汉推着一辆送菜的车,站在门前与探出头来的小厮交谈。
“府上厨房订的菜,烦请兄弟开个门。”
谁家府上大晚上送菜。
梁延春心头一凛,盯紧着那几人。
忽地,他目光凝结,眼瞳大震。
那三人中的上前交接之人虚虚拱手行礼,一阵急风撩开他的袖口,手腕深处一道灰黑半月纹显露出来。
他认出,那是日月教教徒的固有纹印。
日月教乱党自前朝覆灭便一直流窜大晏九州,在各处杀人放火,贪取不义之财。
先前朝廷抓到的几个教徒,身上便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