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被锐刺扎破,痛楚与讥讽交织,沈哑的话语坚定有声:“我不会放过他,我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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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霜风,梧桐叶落纷纷。
程绍礼于灯下举着一张泛皱的薄纸,纸上字迹端正遒劲,他的目光细细留连,眼尾沟壑染上湿濡。
“正玉啊,这么多年了,我才看到你留给我的东西。”
当年,裴景深遭赵远山等人陷害,于飞燕诗案中以附逆之罪问斩。他一生的书法诗作,乃至几本批注都通通冠以逆文被付之一炬。这个世上,除了那封他写给旁人的信,再没留下他的一个字。
直至今日看到此物,故人的字迹浮现眼前,程绍礼恍若看到他真真切切站在面前。
直至门被轻扣,他才将东西放下,向外唤了一声:“进来罢。”
“老师。”温乐衍进来后,视线不由得落于他的衰颜之上。
程绍礼正欲擡手示意他坐下,却忽然注意到跟着他进来的女子。
女子行装整洁,面容雅正,眉目间凝着淡淡清冷。
“此番是不请自来,望老师勿怪。”
凌玉枝进了门,端正行以一礼。
程绍礼微怔,深深颔首:“岂会,进来坐,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凌玉枝坐在温乐衍对面,看向正前的程绍礼,浅浅露齿:“已好多了。”
盛叔送上热茶,温乐衍起身接过茶壶,为身旁二人各自斟了一杯。
今夜轻风无雨,烛火静燃,照至满室明亮安宁。
“老师唤学生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无言中,温乐衍首先开口。
他正是因下山途中接到小厮传报说老师有事相请他上门,才与凌玉枝二人往此处赶。
而凌玉枝是思及自裴谙棠走后,也有些日子未曾见过老师了,便顺路与温乐衍一道前来,代裴谙棠问候探望一番。
程绍礼缓缓起身,拿过方才展开的边角卷皱的纸,婆娑而过时,指尖似触到了相隔数十年的温意。
他从未把凌玉枝当外人,一并示意二人过来,“你二人且都过来看看。”
凌玉枝只窥见第一眼,便道:“纸张陈旧,老师,这是何物?”
程绍礼满眼包含激热,闭眼沈定心中多年未消的不甘与愤意,“此物是裴蔹的父亲留下的。”
凌玉枝与温乐衍皆失神一怔,目光更仔细地看着每一个字。
程绍礼拿出一根断了半截的狼毫笔,继而道:“他一生,一个为自己所写的字都未曾留下。这支笔,是他那年最后赠与我之物,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敢拿出来看它一眼。直至昨夜,我似乎梦到当年与他谈诗论文,一争高下之时。”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夜来故人随风雨入梦,许是当年春光太短,策马同游之景终作醒后的生死离别,只剩枕边濡湿的怀念。
“今晨,我才敢拿出这支笔。”程绍礼凝目望着它,“你们手上之物,便藏于这只毛笔的断隙之中。”
“太仆寺常盈库……”温乐衍神思迅疾,默念之上所写,纳罕笃定,“这是赵远山与当年李家勾结的证据!”
太仆寺常盈库,此官衙职责是收储草场垦田地租及诸养马户赔偿折纳马金。
赵远山当年曾任太仆寺常盈库大使,纸上所写便是他曾多次将库中白银与马匹暗中供于李望,几年间的明确交易数量皆记录在上。
承平三十年,白银三千两……
承平三十一年,马匹三十……
若记载为真,可对照太仆寺常盈库自设立以来所有的纳入支出,定能查的清清白白。
当年李家一族皆被先帝定为反贼,赵远山既早与他们暗中有勾结,如今证据确凿,他依旧是附逆之罪逃无可逃。
此人首鼠两端,李家倒台后即刻投奔褚家,他许是如何也想不到,还会留下此等把柄至今日。
“他心术不正,正玉待他如挚友,他却恩将仇报,与这些贼子沆瀣一气!”程绍礼声色激荡。
他直至今日看到笔中所藏的东西后,才尽数明白,“裴家获罪后,那场大火,你们以为是谁放的?”
凌玉枝喉中凝噎,眼中唯馀诧异。
那场大火,差点就烧死八岁的裴谙棠。
她掩着口鼻,不敢去想,酸涩之感似要冲破眼眶。
“赵远山就是在找此物,他怕此物传出去,他攀附李党的证据在此,定会性命不保。因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一切统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