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永夜(四)
温照年目眦欲裂, 满腔气血欲要涌出,手一擡间,沈重的棍棒闷响落于身前挺直的脊背之上。
温乐衍眼角泛起莹热, 生生咬牙忍痛, 将沈哼之声咬碎吞于喉中。
“阿衍,是爹错了。”温照年蓦然双手一颤,棍棒清脆落地,又几近低微恳求道,“爹求你了,不要如此,我们家如日中天, 走的那可是青云之路啊!”
字句沙哑, 呕心沥血。
“我做着昧心之事,无论在哪条道路上都走不踏实。”温乐衍话音断续渐弱, 额角逼出一层细密汗珠,“除非,我不当这个官了, 父亲若是觉得好,我便即刻去拟辞呈。从此以后, 杀人放火, 我皆置若罔闻。”
他知道, 这是父亲最害怕之处。
在父亲眼里, 他是天子近臣, 官居三品,是温家耀眼的一颗粲星, 绝不可轻易蒙尘坠落。
父子俩其实一贯都知道对方在乎什么,因此, 才能抓住对方心中的唯软之处争锋相对。
果不其然,温照年指着他,扶额重叹:“你若敢写,我今日便打死你!”
温远听罢,欲哭无泪:“父亲!父亲当真这般无情要舍弃孩儿?若是母亲在,定会心疼孩儿……”
“你给我闭嘴!”温照年声色俱厉,擡脚将人踹翻在地,“一个两个都是孽障,我如何生得你们这两个竖子!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便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你让他抓到把柄,你以为他能轻易放过你?”
温乐衍眸中寒凉渐深,装作全然不在意他这番话,伸手拂落衣袍上的雨水,一开口便是哑涩,“父亲既都说我是这么个人了,那也不必多说了,说再多也无用。父亲以为明开府一向庸碌,为何揽去了这桩案子?因为长公主在旁亲视此案,齐覆就算此番得罪了您,也断不敢得罪长公主。”
听他这一番话,温照年此刻才真正心慌起来,如无援之将,束手无策。
若单单只是明开府,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馀地。
可长公主嫉恶如仇,她既亲视,便必不会轻易揭过此案,届时任凭他去求陛下也无用。
而若执意求情作保,他身为六部尚书,竟纵子生事,枉害人命,轻则惹来物议纷纷,重则削官降职。
他看着伏地泣泪的小儿,心如被揉碎的纸,钝痛阵阵。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走投无路了吗?
明开府的官员站在府门外,已是要押问温远。
“拜见温大人,近日护城河中的一桩命案牵扯到令公子,下官等奉府尹大人之命,请令公子回明开府问审。”
温远见官差上前,当即慌作一团,只得哭喊求救。
温照年定在原地,他竟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冰冷话语与深深哀嚎盘旋在耳畔,他脑海中一片乱麻翻腾……
凌玉枝依旧在明开府心急如焚地等待消息,她的身影在地面投映出一团阴影,伫立不动仿若静止。
“姑娘也不必日日都来,待有了进展,本官自会派人去通报姑娘。”齐覆已与她打过几次照面,知这女子虽看似冷静沈着,但心底蕴藏的恨意与坚决便如她的身影一般,坚毅不移。
“我该来。”凌玉枝精气比昨日足了些,但仍面色苍白,眼中黯淡,“我朋友还未醒过来,我不仅是为我,也是替她来的。”
她要公道,她只要公道。
她要看着真凶伏法。
齐覆心中也无底,将可能预料的状况如实告知她:“温家位高权重,若想定其之罪,从何容易。”
他本欲不想得罪温家,可无奈长公主压着,左右他明开府管了这桩案子便已然得罪了一方,如今也只好一条路走到底了。
“他位高权重,便能随意杀人了吗?”凌玉枝握紧冰冷的指节,以其声盖雨声,“天下若无百姓,又何来位高权重之人?”
齐覆颔首,转而又道:“温侍郎虽一腔正气,本官也看得出姑娘与他有几分交情,可他毕竟也姓温。”
凌玉枝听出齐覆的意思。
他在告诉她,温乐衍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们是庶民,是百姓。
而他身居高位,世家子弟,有完整的一个家。
不一定就会为了正义与情谊,抛却他的家。
“那也无妨,我知他也很难做。”凌玉枝平淡道,“他似乎往哪边走都非全然坦荡之路。”
她想起温乐衍对她说过的话,最终沈毅道:“他让我相信他,在消息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