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五)
夜半突起大雨, 寒意破窗入室,吹得窗帘掀起狂舞,一排烛架顷刻大灭。
小厮急忙引起火折子, 上前把烛架一一点燃, 火光大亮,只见桌上放着几只早已凉透的茶盏。
褚穆阳目送着那些人走,脸色沈得如窥不见底的深潭,他身旁站着的秦业垂首不语。
“滚出去。”
这声呵斥声哑凛冽,震得那小厮浑身抖了个激灵,顿感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关上门匆匆退下。
“大人, 属下今日办事不利。”秦业喉结微动, 拱手上前。
褚穆阳一双布满寒芒的目光扫过他,“秦业, 你怎会连个女子都擒不住?”
秦业跟着他八年,替他办了不少事,手段老成毒辣, 为人也果断狠厉,失手之事少之又少, 今日却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擒不到。
褚穆阳为人多疑谨慎, 此刻望着地上那一道屹立不动的阴影, 竟觉得看不透那暗影之下还有几分他熟悉的微芒。
“大人, 那女子狡诈得很, 一路借着人群引起混乱,跑进街角便没了影。属下本欲暗中搜查, 却撞见五城兵马司往城东的方向赶去,属下怕大人遇险, 便匆匆带人赶回了城东。”
褚穆阳不语,站在窗前任寒风侵袭衣袂。
今日虽说多亏秦业赶回,在禁军围来之前护送他安全离开城东,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秦业离开后,兵马司的人便即刻来了。
后来禁军与大理寺也都来了,若非他趁着人还未上来前,拉着曾松宜跳窗而逃,只怕是早就被发现与朝廷钦犯同坐一室,如今已被一同押回大理寺问审了。
可就算兵马司是凑巧来搜查那帮日月教馀孽,那禁军与大理寺又是怎么知道曾松宜的消息。
难道是曾松宜这个狡诈的老狐狸早就与朝廷联手,今日假意邀他珍味楼相见,表面上勒索钱财,实则是想瓮中捉鳖?
不可t能,他不可能逃过自己的那些耳目,从而置鬼不觉地与朝中那些人联手,且宫内他也安插了不少耳目,不可能一丝消息都未透露。
如果真是皇帝已早一步知道此事,布下天罗地网就等趁着他与曾松宜共处一室时一举拿下,那当时珍味楼外应是防卫牢固丶水泄不通,就不可能还有他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他与曾松宜跳窗时,珍味楼周围分明还未曾有官兵包围,由此可以看出他们是后来才接到消息才赶来的。
如果真是曾松宜与朝廷串通好,他们不可能如此松懈怠慢,让自己还有时机逃脱。
禁军与大理寺的人看来是在兵马司大肆搜捕日月教馀孽之后才知道消息。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或者是谁还知道他与曾松宜那时正在珍味楼。
难道曾松宜身后真有人能暗中送他来燕京,再布下今日之局。
若真有,那看起来这人不全是像皇帝那边的人,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他问的自是今日护送曾松宜出城那帮人,曾松宜虽说目前被擒拿,但还尚且未曾开口。但那些人若是被查明身份,或者说出些什么,定会即刻就牵扯上他。
秦业的影子终于微动:“大人放心,他们的家眷属下都已派人清理干净,定不会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褚穆阳神情覆杂,眼中满是晦暗不明,“秦业,你义父死后,你跟着我已有八年了罢?”
秦业猛然擡头,心底一阵慌乱。
先帝时期,宵云司指挥使乃是纪成昌,此人狠毒阴冷,逢迎有术,作为先帝的一把冷血利刃,为他杀了太多他想杀之人。
因此颇得先帝器重,一时位高权重。
而秦业与如今的宵阳司指挥使霍昭,二人从小孤苦无依,那年流落街头时被纪成昌所救,他将他们带在身边收为义子,再大些,便让他们入宵云司当暗卫。
纪成昌对他们严厉冷酷,教他们的从来都是怎么杀人,怎么活命。
两个少年在日日夜夜的刀光剑影中长大,渐渐地,手中那把刀越握越重丶越握越紧。
飞燕诗案后,朝中物议声渐大,百官不敢指出暴虐无常的帝王之过错,只能大肆攻讦指控宵云司酷吏横行丶草菅人命,纷纷上书请求皇帝撤除臭名昭着的宵云司。
先帝当然有所动摇。
困扰多年的李党一除,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不想在后世的青史上留下个仁善贤良的美名。撤除宵云司,不单单是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