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月鸣筝
“你也好看。”凌玉枝笑颜潋滟, 为他夹了一个丸子放入碗中。
“我……相貌粗鄙。”
“好了不要说了,快快吃饭。”凌玉枝立马皱眉打断他。
他此话一出,都不给天底下真正相貌粗鄙的人留条活路了。
四喜丸子个大饱满, 顿得入味多汁, 水煮肉片软嫩顺滑,味道酸辣鲜美,莴笋丝是麻油拌的,加入几滴醋和几个小米辣,吃起来清脆爽口,酸辣且开胃,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用完晚膳后, 裴谙棠摸着袖中一封信的一角, 神情微有凝滞之色,眉眼间仿佛是风起云涌的覆杂。
凌玉枝见他眼中宛如掩着一层朦胧的薄幕,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我今日收到了一封信,是京中寄来的。”裴谙棠眼中瞬息万变,似有纠结又似有忧虑, 他凝望着凌玉枝,把信从袖中拿出放到桌上。
凌玉枝好奇地拿过, 顺着他的折痕轻易便拆开了信, 嘴上一边道:“这般巧啊, 我今日也收到一封从燕京寄来的信, 之前在江庭书院认识的一位好友, 问我可想去她表兄的酒楼帮忙,我还未曾给出答覆呢, 我看看你这封写了什么,让你如此忧虑分神。”
她看完信上密密麻麻几行字后, 神态泛着深深哀戚,蹙眉沈涩道:“这些姑娘太可怜了。”
她读到深处,也只能吐出一句苍白无力的怜惜,只因真正为她们做不得什么。手中这轻飘飘地几行字,也写不尽她们深受了多少苦难与折磨。
这世道,又是何其昏聩不公,渺小无辜的人就像是飘摇的浮萍,能被人随意践踏与伤害。
“好在他们抓到了背后的元凶。”
裴谙棠眼瞳幽黑,蕴藏着浓浓惋惜与哀色:“但他们二人在信中提及百花楼一案定有人刻意引导。此番一想,确实如此,否则怎会这般巧,待他们二人一回去,便刚好事发?”
信中还提及有人给他们传暗号,那此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不论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既躲在暗处不肯露面,那最终的事态就是掌握在我们这边啊,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这是个契机。”凌玉枝真切地望着他,“你想回去吗?”
一瞬间,裴谙棠竟觉得她眼中燃起的炽热胜过摇曳的灯火。
其实他今日下午刚拿到这封信时就想到了她现下心中所想的事。
谢临意在信上说褚家在宫里那两位已然出手,此案案发后举朝震惊,而褚太后却宁愿铤而走险也要包庇褚安,摆明了她是真的想要保下褚安。
但眼下褚安已被他们抓了,这枚筹码如今握在他们手里,正如凌玉枝所说,这确实是个契机。
他生于燕京,长于燕京,那里有他的父母与老师,朋友与至交。
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烟雨朦胧的初春,初次见到凌玉枝时。那时,他心中所有的烦忧与愤懑,仿佛一下子就被那场春雨浸透,濯洗的无踪无迹。
从春到秋,长沟流月去无声,也已过了堪堪半载,却让他原本平淡无奇的半生得到了太多太多。
他也找到了会对他说他很好丶能与他一同四季三餐,相对而坐丶一步步带他走出黑暗,努力靠近光芒的人。
其实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都和阿枝生活在清安县,甚至可以舍了这邯郸道,与她一同隐匿在云间烟火与日暮青山中,共赏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但现实的驱逐与身处的时局在深深拉扯着他的贪念与奢求,使他不得往前贪婪地迈向一步。
他不能安心,又岂能安心。
一边是风云变幻,一边是烟火人间。
可那欲来的山雨总要有人去阻拦,倘若人人都贪恋安乐,享于朝夕,世间终将风雨如磐。
世间又怎该只有一处安详之所呢,这世间总有一日该处处都是清平桃源。
到那时,他才可真正地安心。
两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窗前,窗外凉风渐起,一室秋灯,一庭秋雨。
诸多的时间,两个人都在静默间默默捕捉对方眼中微闪的神色,凌玉枝离他极近,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脸庞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心中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人和事,你虽然贪恋这里,但你绝不会看着他们在暗潮中奔走,自己却独善其身,你不是这种人,也不会这样做。”
“我早已同你说过,我也支持你,不会干预你心中想做之事,你想回去那就去罢,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