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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落花

离人落花

可十四年前在风雨中为无辜稚子哀叹的唐严桢, 终究成了十四年后对两个同样无辜孩童下手的唐微明。

裴谙棠望着他良久,直至眼前那张脸与记忆渐渐抽离,终归满目陌生。

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那个暂住在家中的陌生男人, 和那个恐慌阴暗的春日。

良久, 他道:“唐世叔,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好人。”

“我不甘心。”唐微明胸膛剧烈起伏,语气急促,“那些朝廷鹰犬作恶多端,凭什么他们的亲人能好好地活着,安享荣华富贵, 而我的亲人, 我的妻女,她们早已不在了……”

当年, 他在裴景深的劝说与收留下,在裴家暂住了好些日子。

这些日子里,他挂念家中妻小, 本想给家中去封信,可宵云司的人无处不在, 一去信又怕引火上身还牵连了家人。

他这一躲, 便是几个月之久。

随着刑台之上数十名无辜的士子人头落地, 天子之怒也渐渐平息, 这场滔天的冤案也算告一段落。

科举案虽明面上已作罢, 但宵云司授旨意还在背地里暗暗探查逃脱的徐州士子,其中就有唐严桢。

临走时, 那是一个清晨。

裴谙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在父亲身后看着他与友人送行。

“严桢, 你这一路要多加小心。”如今外面渐渐平息,裴景深也知他挂念家人,并未再多加相劝于他。

唐严桢心中热浪翻腾,当即掀开褶皱的衣袍沈沈跪下,感激涕零:“唐某能结识裴兄,此生无憾。裴兄与嫂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唐某此生铭记于心,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此恩。”

裴景深连忙将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科举一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士子赴死,我日夜痛心疾首,只恨自己无用,白读了半辈子圣贤书。我救不了他们,只求能极力护住身边之人,你我至交一场,你又何须如此。”

临了之时,裴谙棠拉着父亲的手,见他神色凝重又有一丝快意:“一路珍重,来日相逢,你我再纵情豪饮。”

可来日又在多少个明日后呢,殊不知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唐微明说到这,嘴角微扬,涩然摇头:“可那年一别,竟是此生永别。”

当年离开裴家,从燕京到徐州山高路远。

他只能把自己打扮的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这一路他如同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昔日带着满心的抱负与壮志离乡,如今却带着满身的落魄与失意回来。

他疮痍百孔的心中此时只有唯一一腔热念支撑着他,虽然一纸功名被除,但在千里之外,还有妻子和女儿在等他回家。

一路跋山涉水,等见那间熟悉的小宅院,他憔悴苍白的脸上被喜悦所替,急切地推开门,在屋里寻找妻女的身影。

厨房灰尘弥漫,门角杂草丛生,一只野鸡被惊到,跳上竈台拍着翅膀啼叫,拍落下来的泥石沙砾在空中凌乱飞舞。

他心中隐隐有恐惧袭来。

邻家住的是一户亲戚,察觉到隔壁的动静,闻声赶来,仰天长叹:“严桢啊……你总算回来了。”

唐严桢不顾满身褴褛,直问道:“同叔,思盈和阿妍呢?”

“她们……她们……被一群人抓走了。”那人苦叹一声,“一个月前,一队骑马带刀凶神恶煞的官差闯了进来,说你串通逆党,行贿舞弊,逼问她们你的下落,在你家中一通乱翻。结果人没找到,就把她们给带走了。”

唐严桢顿时满目失色,上天像是在捉弄他,把他心中那最后一丝热念用冰冷的利刃割断抛舍,绞得他五脏六腑肝肠寸断。

后来他打听到他的妻女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宵云司的人带走了,以包庇窝藏之罪与那几十名士子一同死在了刑台上。

他此生都没来得及见妻子与女儿最后一面。

他若是再早一点,再快一点……或许他主动认罪,甘愿一死,也就不会牵扯到他无辜的妻女。

唐微明面目因悲痛扭到一处,喃喃低语:“我都没来得及见她们一面,我女儿才四岁,我都没有好好陪她一日。”

他那时依旧还是朝廷钦犯,料理完妻女的后事,他悲伤欲绝,跳入湖中意图寻死。

被岸上之人撞见后,召集了众人打捞寻找了几日也不见人影,大夥便猜他是断了生念,一心想追随妻女而去。且那几日恰好发大水,河水湍急迅猛,村里之人相顾之下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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