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发生在这一年。
前一年科举案中许多成绩被作废的士子心中愤懑难平,寒窗苦读十馀年,一朝高中,竟身陷祸端。
功名被除,十馀年的苦读仿若被付之一炬。
所幸不是徐州人,捡回一条性命,可他们不甘心,次年的恩科定还会去考。
所以承平三十五年t考恩科的士子中,大多都是上一年被科举案牵扯,成绩功名皆被除去的。
日光暗淡,天色突然沈下来,却依旧难掩燥热。
杜冠清被衙差带来时依旧面色青白,身形单薄清冷,混身散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裴谙棠见了他便直言,“杜先生,昨日晚上你在何处?”
杜冠清轻咳几声,缓缓道:“我昨晚无课,一直在房中看书。”
徐子玉被害的那晚与纪洛被害的昨晚,恰巧杜冠清都无课,一直在寝舍。
裴谙棠继而又问,“本官记得杜先生说过,你是承平三十五年的恩科进士。”
“是。”杜冠清淡淡颔首。
“那你可知承平三十四年的科举案?”裴谙棠问出这话时,察觉到杜冠清双手攥紧拳。
他手背微微凸起淡淡的青筋,垂敛的双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泽,只是这光泽中似乎淬着锐利的锋芒,与那张病弱瘦削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裴谙棠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你是科举案中被废黜成绩的士子对吗?”
“是。”杜冠清薄唇微动。
他眸中凝着从未有过的热望,再次一字一顿道:“我当年没有舞弊。”
“如今也没有害人。”
科举入仕几乎是天下每个学子的心之所向,可是,在上位者权力的博弈之下,他们的清白丶努力与半生的渴求统统不值一提。
当年的一句舞弊,让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沦为笑谈。
“我本是承平三十四年的状元,从未行攀附舞弊之事,我是自己堂堂正正考来的功名。”
杜冠清此刻神情毅然庄正,再说出这句话时,已恍若隔世。
那年,承平三十四年春。
纵使春寒料峭,春雨连绵,金榜之下依旧人头攒动。
“曾兄,快看,二甲第二十六名!”
人群中一片此起彼伏的哄堂与庆贺。
“走走走,我们去酒楼吃两壶好酒快活快活!”
两位男子衣袂翩跹,不顾雨水倾落,骑上快马快意高歌扬长而去。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让让,让让……”彼时的齐秋白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举人,这年恰好与比大他几岁的杜冠清在燕京相识。
二人不为利往来,皆被各自的才学吸引,在燕京一见如故,后来便登山临眺,饮酒作诗,成为挚交好友。
“不好意思……”杜冠清为人讷口少言,正窘迫地被齐秋白一路拽着过来,“慢些,撞到人了。”
齐秋白拉着他穿过乌泱泱的人,极力踮脚指着那张金榜,“这些人怎么皆从下往上看啊,大胆点,我偏要从上往下看,冠清你八斗之才,此番定能蟾宫折桂,我猜猜,定是中个探花!”
杜冠清笑着摇头,期待之意却势如狂澜般从心底上涌。
片刻,齐秋白惊愕又大喜,瞪大双眼,“冠清,你中状元了……”
“你快看啊,一甲第一名杜冠清。”
看清那三个大字后,杜冠清手中的伞柄蓦然失力,倾斜地倚在肩头,胸膛肆意起伏,那一刻,周遭的庆贺与恭维声在他耳中仿若无声。
宛如有一束光明穿透每个凛冽的寒夜。
短暂喜悦的恍惚下,一队身着轻铠的军兵持剑策马而来,缇骑卷起一路轻尘与雨水。
榜下的众人即刻止了声息,即刻让出一条道,诧异地望着一群来人。
纪成昌翻身下马,雨丝落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他冷冷地望着这群方才还沸反盈天的士子,阔步走到榜前,擡手把金榜撕下。
呈满名誉的一张纸浸湿在坑洼地面的水渍中。
“你们做什么,你们大胆……”有许多士子愤懑地冲上前去。
纪成昌冷道:“今科殿试,有逆贼乱党蒙蔽圣听,夹带舞弊,罪不容诛。传陛下口谕,今科殿试成绩作废,所有士子皆疑有舞弊之嫌,统统带回宵云司严查。”
他睨了一眼在雨中慌乱的众人,对手下的人厉声一句,“仔细搜查,今科士子全都带走。”
杜冠清任由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