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来回进了四次慈宁宫。
褚穆阳被宫女引着进来时,殿中满是药草的清苦之味,他浓眉紧蹙成一团,神色不大好看。
“如何了?”他看着一碗碗药端入偏殿,问向正在窗前踱步的褚钰。
“哭昏四回了,太医说切不可下床又动了怒。”褚钰摇头,满眼怆然,“小玉这孩子,上回进宫还非要拉着本宫去御花园逛呢。”
见褚穆阳眼中除哀戚之外还有一丝不得平息的怒色,她神色微滞,问:“皇帝派了谁去?”
“温乐衍主动请缨。”
“什么?”t褚钰眼中结了一层霜,显然是为震惊。
迂回一想,程绍礼那三个学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能与褚党分庭抗礼的,便只有以礼部尚书兼宰辅程绍礼为首的一派。
“他们与那李氏一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让温乐衍去,他刻意包庇,如何是好?”褚钰心怀怨恨,那李党馀孽,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褚穆阳沈吟:“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倚靠长公主与程绍礼,他定然是最乐意温乐衍去章州,事到如今,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但你想,这桩案子,只他一人去,岂不是千头万绪?”
那就再派个他们的人与之一道,领个协同之名,实则行监察之事,也不怕温乐衍一人独断专行。
“赵远山去不得。”褚钰道,“京中离不开他,不若派左佥都御史黄玄德去?”
黄玄德与赵远山皆是他们的人,赵远山时任刑部尚书,要用他之处多了去了,且断没有派一个部里两位堂官下地方查案的先例。
“黄玄德。”褚穆阳沈思点头,“也好。温家那个竖子,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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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温乐衍此刻正坐在熙王府与家姐谈天。
对面坐着一位容颜清丽,眉目如画的女子,正低头含笑剥着橘子。
女子正是熙王妃,温迎。
她把剥好的圆润果肉放到澄黄的橘子皮上,推到至身前,笑道:“你莫不是夜里贪凉快,又不盖被子着凉了。”
姐弟二人虽相隔几年未见,但依旧还如往常一般情深义厚。
“定是那些老东西在背后骂我。”温乐衍摸摸鼻子,又掰了一瓣橘子进嘴。
今早宫中的事已在皇城传的沸沸扬扬,温迎身在宫外也略有耳闻。
她凑上前,头上的珠饰清脆作响,明眸中稍作悒色:“阿衍,我听闻徐家小儿郎那桩案子,是你向陛下请缨前往章州查案的?”
有心之人皆可隐隐猜测,此案可能牵扯出前朝党争,非同小可,是以绝非易办之事。
“放心,姐姐。”温乐衍抚慰一笑,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点心屑,“若真是牵扯到前朝党争,就更不能让褚后那边派人去,到时他们若独断专行,定又是大肆牵连,不知又要枉死多少人。他们家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且我是陛下亲封的钦差,他们不至于这般愚蠢对我动手。”
他若有事,褚党定然脱不了干系。
温迎知他生性一贯率真恣意,睿智通透,一颗悬着的心也徐徐放下。
她依旧坐着,双眼微微往上移,看清他疏朗的眉目,这才发觉,这个弟弟似乎真的长大了。
她嫁给熙王后便去了雍阳封地,至今已有三年未回京了。昔年她走时,温乐衍还未及弱冠。
如今再相见,他已然在朝为官,往日少年意气的儿郎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俊郎青年。
蓦然,她用帕子轻掩嘴角,浅浅一笑。
温乐衍不明就里,“姐姐,你笑什么?”
“我本还想叹,你这几年长大了不少,可是……”她依旧忍俊不禁,“你都及冠了,依旧还同小孩子一般,点心屑沾到衣袍上。”
温乐衍索性不要脸到底,“对啊,我还是小孩子,所以姐姐,明日还想吃你做的点心。”
“好好好。”温迎盯着他,“你也不小了,父亲也年纪大了,你可相看上了哪家钟意的姑娘?姐姐这次回来也好为你做个媒。”
他面色一红,矢口否认,“提这些做什么,裴蔹和谢霁与我同年,他们也都未曾成家呢。话说姐姐,我明日便走了,等我回京,姐姐应许还未曾回雍阳罢?”
温迎知道他又在刻意回避,也只好顺他的意含笑摇摇头。
沈思片刻,便道,“你若回来得早,我还未曾走。”
她与熙王此番回京,便是得了旨欲给太后过寿,届时各宗室都会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