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旧怨
雷声千嶂落, 骤雨狂风随即呼啸而来。
雨点如强弩般侵袭着歪斜的伞面,后院的井边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众人身着蓑衣, 提着风灯。
油纸伞下, 凌玉枝回想到只匆匆一眼在井中所见之物,心神汹涌不宁,紧紧拉住江潇潇的手。
沈重的雨水压弯了伞面,两人的鬓发至衣角悉数被浸湿。
江潇潇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面色凝重,沈声开口,“阿枝, 别怕。”
可当井中之物被擡上来时, 众人吓得双腿一软,纷纷惊呼。
居然是一个人, 有人上前拿火把一照,竟是一具溺亡的孩童尸体。
待看清人后,凌玉枝半身僵住, 拿着伞柄的手蓦然脱力。
雨水把发丝打散顺着水渍糊在口鼻处,她想张口, 可心中却宛如被重物沈沈碾过一般, 只能喑哑着声说不出话。
因为她认得, 那人是徐子玉。
雷声轰鸣一震, 山长脸上恐慌的神情一晃而过, 他已年事已高,今夜事发, 他的脖颈之上便如悬着一把刀。
徐子玉溺亡的事书院不敢隐瞒耽误,连夜派人传信回京中, 今日早朝,朝臣一片哗然。
褚党一派已是闹得不可开交,请旨要求圣上派钦差下章州彻查此案。
于是刑部侍郎温乐衍毅然站出,不顾满朝舆论,自请下章州查案。
燕京,皇城,慈宁宫。
徐子玉之母褚霏听到噩耗,连夜进宫,已是哭昏了好几回。
天刚蒙蒙亮,慈宁宫内,金丝炉中升起袅袅青烟,褚太后坐在榻上,手中正拈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不过五十馀岁,乌黑的双鬓间已显露几缕白发。
这便是大晏当今的太后褚钰。
先帝当年独宠褚女,当时身为皇后的褚钰虽膝下无子,但后戚一党借当时中宫势力悄然而起。到如今这元嘉五年,褚党势大,愈发跋扈弄权,遮了朝中半壁天。
宫女撩开珠帘,扶着面色苍白的褚霏进来。
“可好些了,坐下喝碗参汤。”褚钰闭着眼,手中拈动着佛珠。
褚霏发髻凌乱,推开宫女搀着的手,上前沈声一跪,已哭的声嘶力竭,“三姐姐,小玉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才六岁啊……”
她双眼发红,蓦然擡头厉声道:“定是那李党馀孽伺机报覆,他们罪该万死!!三姐姐,此番是谁去章州?定要让他查清查明,将那李党馀孽碎尸万段,以报我玉儿之仇。”
褚钰猛地睁开眼,这么多年了,听到李党馀孽,她眼中的恨意与厉色从未消减。
手中紧紧一扯,佛珠线断,滚落满地。
回首半生,她是先帝年间承平十五年入的宫,迄今已有三十三年了。
遥想先帝当年只是被膝下无子的李太后选中登基的傀儡棋子。
当年的李家,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先帝为保全自身,便在李太后跟前装作软弱顺从,可一生中唯有一件事,他未曾听李太后安排。
那便是皇后之位。
李太后想巩稳固权势,意图接自家侄女进宫为后。先帝却心系那时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褚钰,而后力排众议,立褚家第三女褚钰为后。
见平日里岿然不动的渺小棋子竟也会有挣脱束缚之意,李太后动用势力内外施压,宫内亦对当时的皇后褚钰百般刁难折辱。
后来先帝暗中拉拢朝臣,稳固势力,在几方多年日益打压之下,盘踞朝堂多年的后戚李党终于一蹶不振。
先帝缩头缩脑被打压多年,终归是熬到了头。
这么多年积压的怨恨令他早已对李党一族恨之入骨,只恨不得剥其皮骨,饮其血肉。
几年中,又出了两桩大案,皆与李党有所牵连。
他便派人大肆罗织罪名,以雷霆手段抓捕李氏族人下狱,后论以谋逆之罪,皆斩首于市。
褚钰如今虽尊为太后,褚家亦权欲熏天。
可她一想起当年在宫中被李太后折辱加害的旧事,依旧满心怨恨。
她与先帝一样,亦对李氏一族恨之入骨。
“你先起来,若真是李党馀孽所为,本宫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褚钰令贴身侍婢将她扶起,又转头问宫女,“兄长可下朝回来了?”
宫女垂着眼,“回太后,奴婢方才回来时已退朝了,宰辅大人约莫一会儿就到。”
褚霏坐也坐不住,掩着帕子又哭昏了过去,一早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