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内阁、礼部、翰林院、六科十三道,群起进谏,皆以堂官之子乃皇帝亲自选考,不宜拔擢过甚。」
「一番争论往来,皇帝最后还是将其降至一甲第二,为榜眼。」
殷浩闻言,面露喜色。
张嗣修上次会试因为没有避讳而被點落,此后潜心修持了三载,学问上自然少有瑕疵,甚至还有皇帝属意,但即便如此,仍旧没拨得头筹。
看来,一场民乱以后,朝中的水温已然没那么烫手了。
旋即殷浩朝张意又满怀期待问道:「那状元郎文章,可是取的‘柔克」?」
若说取刚克,必然杀伐酷烈;而取柔克,恐怕要不了多久清丈就能被谏停了。
可惜,张意只撇了殷浩一眼,摇了摇头:「最终所取状元王庭撰,文章以水火喻宽猛,以阴阳配刑德,以琴瑟证缓急。」
「所取探花萧良有,文章以芒刃斧斤之说去瘤疮,以梁内药石之警救轻症。」
「都作的‘正直’文章。」
殷浩期待落空,难免不甚爽利。
他笑道:「当初南郊祭天,皇帝将贤能尽数驱逐,如今朝中只剩下裱糊匠了。」
三甲文章就是如今的水温,榜眼的刚克文章,是以皇帝为首的激进派的刚自用;探花的正直文章,就是朝廷里裱糊匠们的大局为重。
而最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便是状元的正直文章,代表朝野内外的相互妥协。
这比殷浩预想中的彻底降温,还是差了不少。
张意撇了殷浩一眼,摇了摇头:「还算差强人意罢,至少皇帝没有恼羞成怒,要调兵遣将「刚克’各省。」
说罢,他又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份文稿。
「我离京前,皇帝亲自撰写了一篇文稿,还未有发表,殷兄且看。」
说着便将文稿往前一递。
殷浩警了一眼,只见其上的文字显然是仓促之间誉写,标题也很具有皇帝的个人特点一一《革故鼎新进入了深水区,我们应该如何统一思想》
殷浩伸手接过,忍不住冷笑一声:「将我等世家视如仇寇,撕裂君臣默契,践踏天下共识,如今朝廷震动,终于知道‘统一思想’了?
一他粗略一扫,猛地一咬牙,双手一合,用力将文稿作一团,狠狠损在桌上的汤羹里!
「胚!」
张意冷眼看着这一幕,也未出言制止,只轻飘飘道:「朝野内外分歧渐显,咱们按部就班继续出招便是,皇帝愿不愿意弥合上下,就看他自己了。」
说罢,又举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殷浩则是拿出一方手币,将方才溅在衣袖上的汤渍拭去。
他趁势将话题拉回了山东,不阴不阳道:「按部就班-—-说得轻巧,就怕这场民乱虎头蛇尾,
被何心隐三言两语就给平息了去,反倒让朝廷心生轻蔑,从而野望再萌。」
比起沈鲤这个愣头青整天喊打喊杀,殷造反而更怕这场民乱虎头蛇尾。
张意沉默不语。
见无人答话,殷造也不催促,自顾自伸手动箸。
殷造的打算毫不掩饰,他看似在追问葛成等人可靠与否,说到底还是想让张家交底。
张意亲自插手也好,透露点把柄出来也罢,双方总要纠缠得更深一些才行一一殷浩在山东鞍前马后,抗拒大政,心中可不怎么踏实。
一时间,房间里只余间歇咀嚼倒酒之声。
好半响后,张意终于缓缓开口。,w′b/s·z,.¢o*r/g_
「葛成手里有杀官命案,断然不会被朝廷诏安。」
话入耳中,殷造只觉惊然一惊。
杀官!?
可不是每天都要被砍死两个的里甲小吏,张意口中的杀官字眼,必然指的是进士出身的正经官身!
张家竟然暗中养着这种亡命徒!?
诚意都说出口了,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为让殷浩安心,张意迎上前者的视线,认真道:「三年前,葛成替主家出头,杀害故知府庄翼,而后便寻到我家求庇护,我做主收留了他,又出手抹了手尾。」
相对而坐的殷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是杀害庄知府的案犯!」
这可是三年前轰动一时的大案,
彼时庄冀卸任知府,还得了个「持正爱民,郡人德之」的好名声,可谓衣锦还乡。
谁知道刚致仕回乡没多久,便为人所害,且死状极为惨烈!
其缘由更是令官场上下自危。
只因为庄知府致仕后想置办些许产业,看上了小门小户的良田,带着巡检上门讨要一一知府归,欲侵海上之沸由,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