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三百人,由两宫熟察其性情言论,而汇评其人之刚柔愚智贤否,筛得五十人为妃嫔,为性情终选。”
“至于皇后之选,则由陛下圣裁。”
朱翊钧听着听着,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
什么综艺选秀。
这一套流程下来,难怪皇帝想结个婚,起步都是大半年。
朱翊钧忍不住嘱咐道:“派信得过的人看着点,不要全是些贿选的歪瓜裂枣,这事若办差了,朕可不会顾及你先前的功劳苦劳。”
他后世见过某些嫔妃流传的照片,可谓是丑不忍睹。
那种只能在朝臣里面搞政治婚姻也就罢了,若是天下海选也还是这个质量,那他是真要发脾气的。
张宏连忙保证:“陛下放心,这事奴婢亲自盯着。”
朱翊钧撇了撇嘴,这种被包办的感觉,着实有些不习惯。
上辈子虽然也是团委、工会、组织部轮流上阵硬给介绍的,但却是相处了些年头才结的婚——好歹去司法局帮小姑娘搬过几轮冰箱,一起接过刑释人员什么的。
朱翊钧收起胡思乱想,摇了摇头,再度问道:“日期如何安排的?”
张宏对答如流:“陛下,初定的是八月圣诞海选,九月初选入宫,十一月选出妃嫔。”
他顿了顿,将声音放低:“两位娘娘的意思是,让陛下明年春便大婚。”
朱翊钧掐了掐时间。
现在已经立夏了,到明年春,那就是九个月。
这确实算快的了,像云南、海南这些动辄半年路程的地方,铁定都赶不上海选。
还想再快的话,就难免显得仓促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不用改了。”
张宏连忙应是。
见皇帝不再开口,他又说是另外一事:“陛下,李坤今日向翰林院求请,希望辞去翰林编修,出知地方。”
朱翊钧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不愧是后世能入祭孔庙之人,果然懂事。
孔庙西庑先儒三十八人,李坤——彼时已经改回了吕坤——正排在王阳明后一位,自然不是简单之辈。
这小子一入京,朱翊钧立刻便注意上了。
当然,除了做学问有说法之外,其人也确实是个办实事的。
《乡甲法》就是其做知县的时候弄出来的。
这位可谓是后世基层治理学说上,迈不过的人物——算是封建版的梁漱溟。
如今朱翊钧对其人的安排,自然是物尽其用。
他摆了摆手:“朕已经跟王希烈知会过了,先在翰林院学满半年再说。”
中枢的方针战略,还是要好好灌输的,不然去了地方容易没头苍蝇一样瞎搞。
再者说,总得让内阁、礼部堂官们,确定好师生关系才是。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回了万寿宫。
此时自然有人去传膳。
朱翊钧将冠摘下,随手放在桌案上,走到屏风前检查着木牌上是否还有未办完的事项:“上次朝臣奏请王阳明入孔庙被朕驳回的事,有什么下文了?”
张宏听皇帝问得生僻,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旁李进的干儿子见状,连忙上前答话:“回禀陛下,陛下以道统不明驳回的奏疏后,礼部便开始梳理阳明道统。”
“据说是往前承继自孔孟、周张、程朱、九渊,往后延拓开创出如今的七贤。”
“理学一脉的两人,与王守仁两位弟子已经认下了这个脉络,只有孔家还在与礼部拉扯。”
朱翊钧见张宏茫然无知,东厂的人细数家珍,便知道又是宫里那点事。
不过这种细枝末节,他也不会干涉。
他将屏幕上的木牌放下,啧啧称奇:“孔家……让其入京,不就为了道统的事?”
“大家心知肚明,如今还敢待价而沽起来了,怕是不知头痒水凉。”
道统是必须要正的。
这一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却又至关重要。
为什么道学自称是延续儒家断裂千年的道统?
就是为了革去秦以后的所有儒门学说的命脉。
什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过是黄老之说没有儒家好听,换了个外壳而已。
什么天人感应,大一统轮?不过是董仲舒六经注我罢了。
总之,这些都是外道,攀附儒学罢了。
真儒学,就得看道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