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你看见了什么?”
“火。”
“什么样的火?火里有什么?”
“绿色的火。火里有一座塔,高耸入云,它在燃烧,人们企图使它安静下来,但穷尽办法,绿色的火焰都扑不灭。”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啊啊啊!我的眼睛!”
蒲友诗捂住自己的眼睛,倒在地上抽搐。鲜血从她的瞳孔流出来,如同被那火焰点燃了般痛苦。耳边那个老人还在问:“除此之外呢,你看见了什么?”
“你骗人!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愤怒地低吼。
老人喝了口茶,淡然地看着她倒在院子里的模样,说道:“小娘子想要一下子就看穿世界,结果遭到了惩罚。芸芸众生,从婴孩起,皆是先看透黑暗,方能见光明。”
“去你的芸芸众生!”她现在只剩愤怒,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老人摇摇头,扑灭茶釜下的火,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只留下一段冷漠的话:“从今日开始,你就是一个瞎子,等你学会如何用你那双黑色的眼睛来捕捉光影,你就能重新看见万物。”
她躺在地上没有动。眼睛很快就没有流血了,脸颊上都是凝固的血块。午后的烈阳烧灼她的皮肤,深入每一个毛孔。于是她挪了挪身子,滚到了松树的阴影下。
院里的蝉聒噪地叫着,还有风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奇异地听出了当中的节奏感,怒火慢慢降退,便觉得昏昏欲睡。但她不敢睡,阳光会移动,树荫会变换,她换了很多次位置。
当周围的温度渐渐消失,晚风吹拂她刺疼的眼睛,她闻到了屋子里飘来的饭香。她可以想象,老人和小男孩围着那张熟悉的木桌吃饭的样子。她越想越气,眼睛就越疼。
蝉鸣变成了蚊声,她被叮了数不清个包。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夜渐深了。她心想,他们真的不管她了吗?
她认命地爬起来,凭着记忆往屋子小心地走去。结果她被石块绊倒,一头撞在案上。额上鲜血如注,比眼睛还严重。若是能看见,世界肯定是天旋地转。她仰面躺在地上。她怎么就瞎了呢,这简直是一个梦。
我会不会流血而亡?
她昏昏沉沉地想。直到盲杖的敲击声落在耳畔,她才惊觉有人打开屋门走了过来。
男孩把盲杖放在她身侧,蹲下身,去摸她的脸。摸到她的嘴巴时,他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塞进她嘴里。她大口吃起来。
他把她扶起来,开始给她包扎伤口,动作缓慢却没有任何一丝差错。
她有点想哭,眼泪却在稚童时代便流干净了。她一把抓住男孩的手,急切地写道:“你是怎么做到在黑暗中行动自如的?”
男孩已经可以发声,但他只说过一个月前那句话。他甩开她的手,捡起地上的盲杖,站得离她远远的。她稍显尴尬地低头继续吃包子。
男孩横起盲杖,用着地的那一端戳了戳她的手。她愣愣地握住盲杖。他便走回屋子。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各握盲杖一端,安静地回屋睡觉。
翌日,日上三竿之时她起床推开屋门,闻到淡淡的茶香。
微风在唱歌,碳火在跳舞,茶盏与石案在相扑。她迈步踏过门槛。很好,没有摔倒。
她又试着凭感觉走了很多步,脑海里浮现灰发男孩平时走路的样子。她试图像他那样轻轻巧巧地走去屋边的水缸打水回屋内洗漱。她成功地走到了水缸边,摸起水瓢,在木桶里加水。提着木桶,回去的路比来时艰难。当她伸脚要踏过门槛时,她的脚踢在了墙上,水从木桶里溅出一点点,打湿她的粗布衣裳。她又走了几步去找门槛。当她以为自己要踏在地上时,她被门槛绊倒了,木桶倒在门外,水流了满地。
风在吹,火在烧,茶盏定在石案上。老人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从前数过你从门走到水缸一共多少步吗?”
“没有。”我从前又不是瞎子,数它干嘛。
“你在这个院落生活了四年,可你一点儿也不熟悉它。你不知道从门口走到水缸要多少步,走到树下要多少步,走到晾衣亭要多少步。你所认为的熟悉,都是假象。这和你瞎不瞎没有关系。”
她闷声从地上爬起,重新提起木桶。
又过了五日,天灰蒙蒙亮,她就起床去打水洗漱。
她准确地打了水,洗完漱,还蒸了包子。做完这一切,她慢条斯理地坐在树下吃包子,用这几日来生火时不幸被烧伤的手抚摸着雕版,辨识上面的异族文字。
距离她二十二步的地方,响起推门声。她侧耳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