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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义乌。

桩见了天日,竟自己碎成齑粉,粉末里全是红绳丝。更奇的是,城墙缝里突然长满了凤仙花,比往年开得都艳,花瓣上还有水珠,像在哭似的。”

我摸着花瓣上的纹路,忽然想起陈氏虚影消散前的眼神。也许那些水珠,是她和戴鼎成攒了几百年的眼泪,如今终于能痛痛快快地流出来,再不被锁在阴暗的地宫深处。

立冬那天,我路过城隍庙,听见几个老人在聊 “金陵异闻”。“你们知道中华门的‘鬼脸城’吧?” 拄拐的李大爷压低声音,“我听我爷爷说,那城墙上的阴影根本不是鬼脸,是戴鼎成抱着聚宝盆的样子!”

“瞎说!” 张大爷反驳,“我见过那阴影,分明是两个牵着手的人,男的穿长衫,女的戴凤冠,每到七月七,还会动呢!”

他们的争论混着香火味飘向夜空,我望着城隍庙屋檐下挂着的红绳,忽然想起王老者茶摊上的常客 —— 那个总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她每次来都会往城墙根撒把米,有人问起,她就说:“喂给那些回不了家的魂。”

冬至前夜,我梦见了戴鼎成。他穿着青衫,站在开满凤仙花的城墙下,手里攥着颗发光的珠子。“多谢你让我们见了天日。” 他冲我拱手,身后走出个穿红袄的女子,正是陈氏,“我们要走了,去寻个没皇帝、没活祭的地方。”

陈氏将一束凤仙花种子塞进我手里:“替我们撒在缺水的地方,这花耐旱,就像老百姓的命,压不垮的。” 话音未落,两人化作蝴蝶飞向月亮,月光里落下无数花瓣,每片上都写着 “世道必变”。

梦醒时,窗外正下着雪。我推开窗,看见对面屋顶上有只流浪猫,脖子上系着褪色的红绳 —— 像极了地宫里童魂们的腕铃。雪落在绳结上,竟凝成小小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恍惚间似看见无数光点掠过,那是终于能转世的魂魄,在向人间作最后的告别。

开春后,我去了西北。在戈壁滩上,我遇见个筑路的老石匠,他的工具袋上挂着串铜铃,音色竟与王老者的一模一样。“这铃是祖上传的。” 老石匠抹着汗笑,“我爷爷说,这是从金陵城带出来的,能镇邪祟。”

我帮他搬石头时,发现他后腰有块胎记,形如断绳。“巧了,我也有。” 他掀开衣领,后颈果然有块相似的印记,“老一辈人说,这是‘锁魂疤’,祖上定是被什么阵法困过。”

我们坐在沙堆上抽烟,远处的推土机正在平整土地,突然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刻着 “活祭” 的砖,砖缝里缠着干枯的红绳。老石匠猛地站起来:“这是…… 我家传下来的‘避祸砖’,说要埋在西北,才能断了那该死的咒!”

当晚,我将凤仙花种子撒在铁盒周围。戈壁的风很烈,种子却在次日清晨就冒出了芽。老石匠摸着嫩芽惊叹:“这花咋这么厉害?” 我望着远处的祁连山,想起陈氏的话:“因为它知道,在哪儿都能活,在哪儿都要开花。”

又过了半年,我收到王老者的电报:“中华门城墙上的凤仙花结果了,种子会飞,飞到哪儿,哪儿就不再长镇魂砖。” 随电报寄来的照片里,城墙内外布满了淡紫色的花雾,那些会飞的种子像蒲公英,却比蒲公英多了抹倔强的红。

我忽然明白,戴鼎成和陈氏终究是赢了。他们用百年怨气化作的花,正在一点点覆盖那些刻着 “活祭” 的砖,那些藏着 “镇魂” 的咒。而我们这些后人,只要记得在每年清明,给城墙根的凤仙花浇点水,便是对所有亡魂最好的告慰。

如今我常坐在中华门的城楼上,看车水马龙穿过当年的 “生门”。卖凤仙花的老奶奶换了一代又一代,但红绳腕铃的声音始终没变。偶尔有孩童问起花的来历,老人便会指着城墙说:“这是从前一个书生和他妻子变的,他们呀,把心里的苦都酿成了花,所以这花特别香,香得能盖过所有的冤屈。”

暮色西合时,城墙上的阴影总会准时出现。那不是鬼脸,也不是抱着聚宝盆的厉鬼,而是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男的指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女的轻轻点头,发间的凤仙花在风中摇曳。路过的情侣们总以为那是 “爱情传说”,却不知这影子里藏着的,是一个朝代的血,和千万个不屈的魂。

风吹过城墙,带走最后一片凤仙花瓣。我摸摸口袋里的铜钱,背面的 “生当作人杰” 刻痕己被磨得发亮。远处的钟楼传来报时声,惊起群鸽,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 “中华门” 匾额,翅膀下掉下的,不知是哪朵花的种子,正晃晃悠悠地,落向人间烟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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