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自的拉过长桌前的凳子坐了下来。她撩起袖子,将手腕放在脉案上,直到程忻隔了一条丝帕搭上她的腕子,她才主动开口说道:“程大夫,我最近的入睡情况好了许多。”
这倒是实话,这一个月来她每日都有事做,虽不至于夜以继日地劳心劳力,却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整日无所事事,任由些颓然悲伤的念头充斥脑海,从而久久无法入睡。
程忻问:“上次抓的药有按时在喝吗?”
陆容略为心虚的嗯了一声。
其实并没有,偶尔有几日忙的昏头转向,她连饭都记不得按时吃,药自然也记不得按时饮。程忻这次开给她的药味道极苦,凉透之后更甚,她懒得唤佩兰去热,便偷偷将那些药都倒掉了。
程忻看着她那相较于一月前愈加红润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垂眸敛目,又问了陆容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这才提笔写下张新的药方。
药方一式两份,一份递给陆容,另一份用于存档,程忻拉开长桌下的木屉,将存档的那张药方放了进去。
轻飘飘的薄纸落入木屉,盖住了置于其中的一朵靛蓝簪花。那簪花带血,血迹虽已风干,可一抹猩红缀于损毁的绒花花瓣之上,仍然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更重要的是,陆容若是瞧见了,定然一眼就能辨出个一二。
——毕竟这簪花是她买的,数月前还亲手赠与了阿月,阿月喜欢的不得了,十日有八日都戴在头上。
程忻面不改色地合上木屉,彻底将这朵簪花掩于黑暗之中。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三人才一起出了医堂,佩兰提着个装好药汁的食盒和几个扎成捆的药包跟在韩仰和陆容后面,三人就这样两前一后的往钱府的方向走。
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佩兰又是个孩子心性,边走边在嘴里哼唱着一段曲谱小调。那小调悠扬,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愈显空灵,浓白的月色泼墨似的撒下来,染衬着街边的一景一物都格外温柔。
从钱府到程家医堂的这条路,陆容反反覆覆地走过许多次,从一开始的满心抗拒到后来逐渐习惯的漠然麻木,百次千次的往来里,心绪却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的松弛而平和。
她看着脚下的路,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黑黢黢的一道和韩仰的身影并列交叠,不知怎的就有些脸红。
三人拐进条人烟更为稀少的小路,韩仰突然拽着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佩兰嘱咐道:“小丫头,你带着药直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