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拿着勺,对着汤碗愣神,她身体里另一套语言体系又开始作祟。¢x¢n*s-p¢7^4¢8,.~c¢o·m/
从秦落二十岁开始经济独立,到现在三十五岁轻松实现了财富自由,单和高中班级里的老同学比较,她已经算混的最好的人。
但学生时期父亲被药厂裁员对秦落影响太深,姜妍嘴里念叨了二十多年的的生活危机,导致她总怀疑自己的成就是否能永久性停留。
她每日都危机感爆棚。
每每秦落为事业焦虑,刘佳就总拿她的感情生活开涮,说她三十多岁搞无性主义,只有精力旺盛过头,才会为了宏观愿景东奔西走。
从本质来看,但凡秦落有个家庭归属,都不至于像现在如无头苍蝇般地乱撞。
「人啊,总得找个归属,回归到平庸的幸福里去。」
以前秦落对刘佳的话总嗤之以鼻。
家庭从不是她的选项,写作才是。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秦落选填了学校,她也没管父母的反对,选择了南方城市,报考了中文系。
那几乎是她唯一的逃命的方式。\看+书/屋+ ′更!新¢最/全_
毕竟没了沈一逸,她至少还有文字可以拥抱。
大二那年。
秦明辉在体检中发现肿瘤,姜妍陪着他到处求医。
昂贵的医药费和精神压力,让姜妍把压力倾注到了秦落身上,学业压力,经济压力,现实里无法漠视的父女关系,无处排解的苦难击溃了秦落。
于是秦落只能靠写作疏解。
她甚至依赖于此。
靠幻想构建另类的自己,为她安排一场伦理大戏,看套着皮囊的自己接受道德底线的挑战。
给故事熄火或者点燃,都是她说了算,秦落可以在叙述中,抹去她身上关于自己的痕迹,抹去家庭,抹去信仰,抹去苦难,又或者用陈词滥调去挖掘更深的苦难。
只有这样,秦落才能窥见一丝丝幸福,段落可以把时间留下,把爱.欲留下,把生命的高潮在眼前留下。
以前文字能治愈她的,但今晚却有了偏差。
这顿晚饭成了幸福的锚定之物,身体内的语言体系将这种温柔视为衡量成就高低的标准。\x\i-a.o?s\h-u?o!h-u!a·n?g¢.^c?o′m,
虚荣心似乎在作祟。
沈一逸是否好看不重要,她社会成就高低也不重要,甚至她做饭好吃与否也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这整整一周的紧绷得到了缓释,事业压力与现实博弈后迎来了一个结果——所有人类求偶的行为都是成全自己。
沈一逸体贴地为秦落做了顿晚饭,解放了她多年来的疲惫,为这个江景房画上圆满的句号。
秦落舀起汤里的笋,喝下去,侧目凝看沈一逸。
“好喝。”
秦落知道自己不是真心夸赞,她只是完成凝视里一次等价交换,一顿晚餐,舔好她近期的伤痛。
沈一逸被秦落盯的心里发毛,低头吃自己的,“那你多喝点。”
尽管秦落没有胃口,但她一勺勺地舀汤。
她想象和谐的用餐氛围,模仿一位合格的家庭成员,补全残损的童年场景。
“好吃。”
晚饭在秦落的夸赞中吃完。
秦落主动揽了收拾碗筷的活,弄完还给沈一逸削了水果。
但等她端着水果走到客厅,却听见沈一逸说:
“我要回去上班了。”
秦落有些失落,“着急回去工作吗?”
沈一逸起身道:“今晚要值班,怕路上堵着,早点走。”
秦落将水果盘搁置在茶几上,两手插进西裤口袋,点点头。
她和对方没什么关系捆绑,因此说不出挽留的话。
沈一逸提醒她:“早点休息,今晚别弄工作了。”
秦落被不舍堵住了嘴,她怕开口会说些过分的要求,只好再次点头。
沈一逸见秦落不准备送自己离开,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那我走了。”
秦落还站原地未动。
她听着脚步声渐远,听着大门关合,随后智能摄像头提醒她:
「门外有陌生人长时间停留」
「陌生人已经离开」
秦落在寂静地客厅里旋转一周,慢慢坐在地上,她肘撑在腿上,蜷缩起身子捂住脸。
人走了,锚定系统也会随之崩塌。
世界又恢复一片空旷。
那晚秦落没工作,而是坐在原木桌前熬大夜写了新作开篇,不到清晨六点,秦落把文稿发给了出版社编辑。
新书的名字叫:《过